聽聲音,娘似乎還沒醒過來,我開始整理庭院。

彎腰搬開擋在路中的幾塊較大的碎木,低低地歎了口氣。

奇怪,這幾年在大夫人的荼毒下,泥工,瓦工,雜工,搬運工,洗衣工,繡工……我都做過,這木工活好象還真的從沒做過呢。

是不是她暗地裏給我記著,所以這次特地給我一次機會?

“喲~”趙姨娘遠遠地拖著長長而軟糯的音調,施施然地走了過來,一邊嗑著瓜子:“我說這是誰呢?穿得這麼漂亮,居然在做粗活?”

我頓一下,低頭望望這身招搖的服裝,忽地明白了受萬人注目的理由——原來不是我本身夠出色,而是我的衣服夠震憾。“那個誰,”趙姨娘朝我輕抬了一下下巴:“要不要老娘幫你拎個裙擺?這身行頭,怕是得花上一百兩銀子吧?嘖,你可真舍得,TNND,老娘二個月的月錢呢。”

我垂下頭,繼續忙碌著活計。

衣服的作用除了美觀之外,其本質與功能是遮羞和取曖。

隻是,隨著物質的豐富,人們好象早已遺忘了先祖的意願。

以貌取人,以衣取人,卻不管容貌與衣服底下包裹的是一顆怎樣的靈魂,這種事情,比比皆是,不足為奇。

“呀,”趙姨娘挑釁似地扔了一把瓜子殼過來:“你那個義兄,到底給你多少銀子啊?要不,你替我問問他,還缺表姐表姨之類的親戚不?如果缺的話,我委屈一下報個名~”

我頭也沒抬,用笤帚把瓜子殼掃走。

趙姨娘似乎也並不在乎我回不回話,繼續饒有興致地問:“我說那個誰啊,反正撕破臉了,索性把姿態擺高點,來鎮鎮大家,你是這個意思吧?”

瞄了她一眼,轉身進了房。

“喲,別走啊~”趙姨娘似沒料到我會這麼絕,一時愣住,訕訕地扭頭向外走:“得,算我沒眼力見,硬拿熱臉貼……”

我端了杯熱茶出來,往矮牆上一放,自顧自地鏟雪。

“咦,”趙姨娘愣住,手忙腳亂,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我:“這,這是給我的嗎?”

“說了那麼多話,該口渴了吧?”我抬頭,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嘿嘿,”趙姨娘老臉一紅:“是我多嘴了~”

“沒有,”我停下手,正色道:“麻煩你以後多來陪我娘說些話,我常不在家,她一個人太寂寞了。”

我跟她畢竟隔著十幾年的歲月,身份上又是她的女兒,很多話,她不方便跟我說的。

趙姨娘不同,她們身份相當,年紀相仿,嫁的又是同一個男人——娘弱得絕對不會跟她去爭寵,所以趙姨娘也不會把娘當成一個對手。

所以,她們如果聊起來,應該還是有些共同話題的。

“這個容易,”趙姨娘答應得很爽快:“隻要小九不嫌棄我說話太直,太過吵鬧就行。”

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漓兒~”一聲輕咳之後,從屋裏傳出一聲低喚。

“你娘醒了,你去招呼她吧,我就不耽擱你了。”趙姨娘很識趣,放下杯子走人。

我把杯子收回來,默默地望著雪地裏那兩行腳印,若有所思地回了房。

“漓兒,你在哪裏?”得不到我的回應,娘有些慌亂。

“我在這裏呢。”我緊走兩步,推開內間的門。

“你去哪了?”娘斜倚在床頭,雙手在身前絞成拳,大大的眼睛蒙著一層水霧,怯生生地望著我:“天黑了,怎麼不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