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小巧,五個腳趾頭齊齊排成一列,像她的人一樣乖巧,大概是穿著拖鞋沐著風,腳板涼涼的,他的手心溫暖,握住的時候就輕輕揉了兩下,穿好一隻,再穿另一隻,最後鬆開的動作慢了幾拍,頭頂的人小聲抱怨:“好了沒呀!”
他一瞬間如夢清醒,像觸了電似的扔開她的腳,猛地站起來,一邊挽袖子一邊火大:“這麼臭,半年沒洗過了吧!”一句話怔住全場,小姑娘臉紅紅,尷尬地小聲辯解:“哪有,每天都洗的。”看著她那樣子,他的火氣又騰地全跑不見了,十分煩躁地扒了扒頭發,踢踢踏踏走去騷擾來幫忙的人。
方案初步定下來,傍晚的時候人都走了,歐翔也不知道消失在哪裏。她窩在沙發上,注視那套掛在牆角的婚紗,房間的光線很暗,朦朧中看不太真實,風一過的時候蕾絲紗邊輕輕飄起,她沒怎麼設想過自己的婚禮,但更沒想過她的婚禮會是這個樣子,兩個沒有感情的人怎麼能結婚呢?那一刻她真想逃,但也隻是想想,如果她有那個膽子,也就不會是現在的竹青青了。坐了很久,她又擰開地燈,翻開一張新婚請柬,看到兩個人的名字赫然寫在上麵,心裏十分頹然,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怎麼睡過覺,整夜整夜睡不著,這時候不知是想太多累的,還是屋裏太靜溫度正好,她捏
著請柬,側躺在沙發上竟就這麼渾渾噩噩睡了過去。
後來不知道是幾點,歐翔拎著外賣進來時還吆喝了一嗓子,鞋也沒換就往裏走,邊走邊咋呼:“土老帽兒快出來幫我把這玩意兒吃了,買多了丟了浪費!”叫了一遍沒回應,他就一路走到她房間門口,準備叩門的時候才發現人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頓了頓,輕手輕腳走過去,放下袋子後,扯過毯子往她身上蓋,蓋的時候才發現小姑娘的眼睫毛上掛著淚珠,請柬上的字早被淚水暈染,她睡著了,可在夢裏也是哭著的。
“……傻子,什麼都不懂,你哭個屁!”他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心在那一瞬間五味陳雜。你懂什麼呢,你知道我當初教你騎馬的心思?你知道我教你跳舞的用意?當你把本該給他的禮物轉送給我,可曾知道我早已從你的眼睛裏看出你的落寞,當你和他昭告天下走在一起,可曾知道我有多難過,你知道我聽說你病了,搶車跑去看你的事?你知道我買了東西折回校醫室,看見他坐在你跟前的事?你知道我為什麼答應結婚?為什麼不喜歡看你落淚?你知道全天下為什麼我隻對你凶對你蠻橫不講道理?
他目光如水,靜靜看著她,很久之後才替她往上攏了攏毯子,第一次卸下鎧甲,毫無防備地自言自語:“你個土老帽,本大爺才不稀罕你!”
那一晚竹青青睡得特別沉,醒來之後都忘記自己在哪裏,半天回過神才想起自己快要結婚,抑鬱撲麵而來,抬頭卻看不見牆角的婚紗和鞋。正納悶,就看見滿頭亂發的歐翔從陽台回來,手裏抱著一筐剛燒完的廢紙灰,他不滿她的詫異,凶巴巴地吼:“看什麼看!老子反悔了,不和你結婚了,你愛找誰找誰去!”
竹青青張大嘴,吃驚了半天:“但……但是……”一句話沒說完整,就被歐翔粗暴地打斷:“他娘的,老子不是那麼沒血性的人,這場戲還繼續陪你演,這中間你愛去哪去哪愛見誰見誰,老子睜隻眼閉隻眼全當沒看見。”見她還坐那兒發傻,隨即下了逐客令:“你還走不走,不走老子反悔了……”她如被釋放,頭發亂蓬蓬,臉都來不及洗,當場跑了出去。歐翔在客廳中間站了一會兒,咚地扔下框子,紙灰騰飛飄滿整座房子,他聞著火燭味自己罵自己:“我真他媽的犯賤!”
竹青青跑了很多地方,沒找到人,打了很多電話,也沒有人接,她甚至跑到他原來的辦公樓下等,倆小時後卻等來了章書航的白眼,他看她的眼神十分鄙夷,一句話不說,叫保安將人攆走。短短幾天,好端端的一個人卻突然消失了一樣,怎麼找也沒有一點線索。接近黃昏的時候她還想到了海坨山的馬場,一路打車過去,卻隻見到老馬一個人,老馬還認得她,就是記不得名字,姑娘姑娘地叫了半天,還特別興奮地要請她喝茶,最後她憋紅了臉說明來意,老馬也很吃驚:“沒有呀,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姑娘你見了他,叫他常來玩兒,還有……那個……把小陸子也帶來,母馬生仔,我還沒他擅長接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