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鬆雅把衣服一件件疊好收拾進箱子裏,蕭瀟就負責幫著把箱子搬到客廳。幾十年的共同生活,要連筋帶骨的一次撕開談何容易,莊鬆雅也卻固執地要把所有的東西都一次收拾到位。
九點多,搬家公司的人準時趕到,看著一箱箱東西消失在電梯裏,蕭瀟到底還是有些難過的,忍不住問:“真的一點挽回餘地都沒有了?”
莊鬆雅笑著搖了搖頭,把手上的一件衣服疊好放進箱子裏。
蕭瀟無奈,抱起箱子搬了出去。
臥室整理完了,客廳也有不少東西,莊鬆雅一絲不苟地把屬於自己的那部分一樣一樣裝箱打包,最後還給窗台上的吊蘭澆了點水。
蕭瀟看看書房,又看看她,歎氣:“書房我幫你整吧?”
莊鬆雅點頭,坐到沙發上。
蕭瀟敲了敲書房門,喊了聲“爸爸”,推門走了進去。
蕭文江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腿上蓋著毯子,正扭頭看著窗外發呆。蕭瀟進來他也沒發覺,直到她喊了好幾聲,他才表情茫然地轉過頭:“走了?”
蕭瀟心裏也不好受,搖頭說:“我幫媽媽整理一下書。”
蕭文江“哦”了一聲,又一次扭頭看向窗外。
蕭瀟於是折了幾個新的紙箱,用膠帶紙貼好,開始把書架上醫學相關的各種書籍搬下來。一箱、兩箱、三箱……書架也和臥室一樣,沒多久就空了一半。書架頂層放著整套的精裝版外文書,又厚又重,蕭瀟拖了椅子過來,小心翼翼地一本一本往下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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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第三本的時,一張紙片晃悠悠地飄了下來。蕭瀟也沒在意,搬完剩下的幾本,跳下椅子,撿起紙片。
一張小小的手工地圖,連標尺都沒有。
一個大約是小山的拱起,兩條小路,山側還有湖和河,周圍似乎是田野,小字注著個小小的“田”字,再過去是馬路、四方塊表示的房屋。
蕭瀟在一片四方塊裏找到了“派出所”幾個字,字跡很熟悉,那條小河雖然沒有標注名字,她卻也認了出來。
河不寬,水也不怎麼深,夏天時水位高一些,有時會有鴨子和孩子下水野泳。冬天時候水位就很低了,白雲南曾經帶著她悄悄電過魚,大冷的天,穿上厚厚的靴筒,帶電的網兜往水深處兜去,沒幾分鍾就能撈到幾條窩在水底的鯽魚……
那條馬路就更熟悉了,一天三班鄉鎮公交,經常有趕車人沿著路大喊著讓司機停車,追上了歡天喜地,追不上則跳腳大罵。她倒是沒追過這趟神奇的公交,平時回家,也都是直接去車站坐車的。
小山包上用紅筆畫了個小小的紅叉,蕭瀟伸手摸了一下,彷佛摸到了那兩隻惡臭不絕的黑色塑膠袋。
她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腦子裏回憶的全是莊鬆雅來派出所看她的模樣,灰色風衣、深色絲巾、及踝的黑色短靴,手裏一般還拎著點水果和點心……
那車子的後備箱呢?後備箱裏裝了什麼?
蕭瀟努力回憶,完全沒有這個記憶。
其實壓根就不會有記憶,她從來就沒去關注過,自然不會知道。
坐在派出所的小院子裏,是能夠看到這座小小的荒山的,地方還是蕭瀟指點給莊鬆雅看的,莊鬆雅那時候說:“這地方這麼幽靜,養老倒是不錯的選擇。”
基因調整案告破時,那幾個主要負責人承認了連山碎屍案的罪行,至於屍體是怎麼運去連山村的,他們直接推給了李主任。
李主任已經死了,但是畢竟已經知道結果了,所以當然不會影響案子的判決。世界上哪兒可能沒有秘密呢,有些秘密哪怕永遠沒有答案,也並不會影響結局。
偏偏這樣不湊巧,被她知道了這樣一個並不會影響結局的秘密。
屬於莊鬆雅的秘密。
她蹲得腳都麻痹了,才把紙塞進口袋裏,整理好書,抱起箱子走了出去。蕭文江還在那看風景,依舊那個茫然的神情。
書房門“吱呀”打開,莊鬆雅的身影映入蕭瀟的視野——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呢大衣,裏麵的深灰色毛衣領子挺高的,襯得整個臉龐都有些蒼白。
蕭瀟把書一箱箱搬到了客廳,定定地看著她。
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李主任曾經用非正規渠道向成輝他們的醫藥代表買過一批麻醉劑,死人不會說話,大家都一致指認了李主任。
莊鬆雅呢?完全沒有參與?
應該也是知情者吧,不然,那一天怎麼那麼著急呢?
蕭瀟記得莊鬆雅那天的瘋狂模樣,要是自己不下車,她還真可能飆車從側麵攔上來。原來不是更年期,原來隻是拿表麵上的歇斯底裏掩蓋更加難以言說的瘋狂嗎?
莊鬆雅見女兒呆呆地站著,神色淒慘,伸手拍了拍自己邊上的位子:“過來坐會,休息一下,搬家公司一會兒就到了。”
蕭瀟有些麻木地走了過去,莊鬆雅伸手把她攬進懷裏,嘀咕了聲:“心跳怎麼這麼快?剛才搬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