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不是心胸狹隘的話,他或她的一生中應該有許多朋友,但真正成為知己的並不是太多,所以我相信古人總結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是千真萬確的真理。我和詩人成忠義、曾正賢就是真正的知心朋友。我們三人的交往始於文學。
1978 年 12 月,成忠義、曾正賢和我開始了不同尋常的軍旅生涯。曾正賢與我是同屬一個公社的回鄉青年,成忠義是縣城裏的居民,因為下鄉到我所在的公社,所以新兵連就編在一個排。我們從公社黨委的機關所在地以薩溝出發,到縣城集中,坐了兩天一夜的解放牌卡車到了貴州省的六盤水,再坐四天五夜的悶罐子火車到了青海省互助縣高寨公社西莊大隊,開始為期三個月的新兵訓練。我是在火車上認識曾正賢的,因為有共同的追求,成了一見如故、兄弟相稱的好朋友。在新兵連我和曾正賢分在三連三排十二班,過兒天他又調到九班,正賢到九班後又認識愛好文學的忠義,這樣我們三個就成了因文學而結緣的知心朋友。愛好文學的人很多,因文學而成為友人的也不少,但堅持下來並始終成為好朋友的並不多見。成忠義、曾正賢與我都持之以恒地在做著文學的“春秋大夢”,我相信,直到老之將至,我們三人也肯定一直在這個夢裏堅持著我們的人生理想,並成為人生中披肝瀝膽的朋友。
最早我們三個都寫詩,後來我主要從事文學理論的研究和評論,正賢則在報告文學上頗有建樹,隻有忠義一直在堅持詩歌創作,這就很難得。盡管在當下詩人和詩歌被邊緣化了,但是我始終堅信,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什麼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詩歌。英國人寧願失去英倫三島,也不願失去莎士比亞,這就是詩歌的偉大力量。所以,我很敬重那些沒有任何功利目的、卻堅持不懈地創作的作家和詩人,成忠義當然也是其中之一。
上世紀 80 年代初期,成忠義就踏上了詩歌創作之路,30年來,他始終不渝地在詩歌的領地默默耕作,他的詩歌風格與新時期以來的中國現代詩歌發展的脈絡大致相同。收在這本詩集中的詩歌,是他最近三年的作品,“青春祭”寫的是我們共同的部隊生活,當然是一種詩意的回憶性作品,詩歌中描述的內容都是我所熟悉的。如《午夜的列車駛過天水》這樣描寫到:
寒冷的甘肅大地
駛進一匹西進的軍列
以薩公社的五十名新兵
乘坐在西行列車第三節
寬大的棉襖 裹著
疲倦的身體 列車
從家鄉的車站駛出三天四夜
穿越雲南貴州四川寧夏
向西延伸的冬季
甘肅天水是我新兵路上最難忘的一站,軍列在火車站停了一小時,大家都下火車找水洗臉,可怎麼也找不到水龍頭,有人用洗臉盆端來半盆熱水,開價一元錢。1978 年冬天的一元錢可以買 20 個雞蛋,所以乘坐軍列的近千人一個都沒有用天水的水洗臉。在我 18 歲的青春記憶裏天水無水。如同詩中所寫:“以薩公社的五十名新兵br乘坐在西行列車第三節br寬大的棉襖 裹著br疲倦的身體列車br從家鄉的車站駛出三天四夜br穿越雲南貴州四川寧夏br向西延伸的冬季。”這就是我們人生中所經曆的甘肅天水。這一卷中的其他詩歌如《我是謝沫強》、《西寧以西》、《車行野馬灘》等作品所記載的人和事,讀之恍如昨日,盡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