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婚》
蘇爾流年/文
2015.05.
第一章:朱砂痣
霍之汶拎著斷了根的高跟鞋,擠進洗手間。
午後下過一陣雨。
她帶著下屬秦輕走進會所時,街邊落葉枕著一地水濘。
現下夜深,洗手間的玻璃窗上,密集的雨珠像是殺紅了眼急於上陣的兵將,再度接二連三滾落,昭示著室外正上演末日片裏的極端天氣。
霍之汶別開看窗的視線,移眸看著身前方鏡裏的自己。
眼神疲軟。
妝容淩亂。
紅唇刺眼。
從前她聽過太多關於她外貌的讚美恭維,此刻她卻隻覺得自己像——女鬼?
她萬分好奇剛剛在廊道裏遇到的那個想往她身上貼的男侍應生口味有多重。
那投懷送抱的力度猛烈到她肩胛骨都被撞得發痛,被撲之下沒紮穩,高跟鞋都被她踩斷根瞬間報廢。
她這人一向“樂善好施”。
不僅沒用那斷了根的高跟鞋揍人,反而順手塞進侍應生懷裏幾張紙幣,指路他下樓直走拐去城中人盡皆知的紅/燈/區解決生/理問題。
自己這幅鬼樣子……
她開始慶幸席宴清的眼睛看不見。
今晚他就會結束事務從紐約回來。
如果他看的見,為免他擔心,她還要費力收拾一番才敢回家去見他。
霍之汶第一次覺得,席宴清看不見也不是一件特別糟糕的事情。
***
剛剛過去的數小時,她和秦輕經曆了近年來最糟糕的一個下午和晚上,沒有之一。
最糟糕的不是公司上半年的主推項目自拍神器“美顏”手機在即將推出的關口遭遇配件技術商加價,也不是敲定的代工廠突發火災未來兩月內全麵停產。
而是她已經耗費整個白天陪著要求加價的技術商老總在劇院裏聽枯燥的京戲,卻在晚上轉戰會所真得開始價格洽談時談崩……功虧一簣。
剛剛在包廂內,技術商的人將手伸向秦輕且尺度漸漸甚過揩油時,她忍了幾忍到底還是忍不住出聲製止,略讓對方不快,甚至語氣夾雜鄙夷直指她們本就是在唱美人計。
霍之汶怎麼聽都覺得那話裏有沒說出口的另一層意思:是她們主動勾引在先。
敢情這鹹豬手還是被迫伸?
這實在可笑。
可糟糕的事不止這一件。
她剛想借口告辭,秦輕突然發起酒瘋淚流滿麵,語氣極厲淒惶,直斥酒桌上坐在她們對麵的一個年輕男人劈腿。
霍之汶這才明白下午秦輕自告奮勇堅持要陪她上陣的原因。
她對員工的私生活實在了解過少。
更糟糕的是,她耳聞過——那個被秦輕怒罵出軌的男人,正是在座的技術商老總周室下個月要嫁女的對象。
見富貴,攀高枝。
這種不知禮義廉恥的男人……嗬嗬。
秦輕眼下一塌糊塗。
霍之汶見不得她沒出息的模樣,拎起自己的西裝外套罩在她頭上,開口語氣森冷:“眼淚擦幹淨。拿下來的時候,別讓我看到你掉多、一、滴。”
這飯局再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霍之汶拽秦輕起身準備往外走。
可沒想到這時剛耳聞新婿是人渣的周室竟會掏出一張酒店的房卡拍在桌上,不知道想侮辱誰:“霍總收下這個,按原價擬的合約上麵,我可以簽字。”
接房卡上/床換合約?
嗬——
霍之汶覺得周室有必要照照鏡子。
她剛想動手,冷靜下來的秦輕在她身後拽她的胳膊勸阻。霍之汶吸了口氣,最終僅咬牙蹦出幾個字:“把支票夾給我。”
秦輕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可今晚洽價搞砸她要負一部分責任,於是很配合。
隻要霍之汶不揍人使她們今晚加班加到警察局裏去,其餘結果她都能接受。
霍之汶接過票夾和簽字筆隨手填了一張撕下,連同房卡推了回去:“周總稍後酒店包房消遣的費用算我友情讚助,先走一步。”
她步履匆忙。
在看清支票上寫得數額是多少後,身後的周室這才出聲:“原來在霍總心裏,霍總這臉、這身體使用一晚就隻值這個價?”
是很少,支票上1之後隻有寡淡的3個0。
霍之汶的手已經摸到包廂的門把。
她在咬牙吞下去和出言反擊之間毫無猶豫:“不,這是在我心裏,周總和您身邊這位一表人才的愛婿加起來值得那個價。”
***
合作就此撕毀的後果霍之汶並非不知,可對待小人即便看在利益的份兒上她也有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