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跟著程剛去銀行裏取了錢,兩人加起來正好取了兩萬八。別說程剛一路緊張擔心的東張西望,就是程秀都死死捂住了斜背的小挎包。她倒不是擔心緊張,而是看到這麼多錢的時候,突然心裏湧起了一股豪情萬丈。
上輩子這時候自己逃了出去,在工廠的流水線上一個月隻能拿一千多的工資,而回去則是七八個人擠一個廠裏宿舍,日子枯燥麻木裏還帶著對未來的擔憂和彷徨。
那時候的她不能生育了,又有那樣悲慘的往事,即便知道靠自己未來再差也比在大程莊過的好,但因為這些,還是讓她心底隱藏著自卑與絕望。這個社會一向對女人不公平,她在往事裏是受害者,可即便如此,她這個樣子想再嫁個好人也是難上加難。
不得不說,那會兒她的自卑讓她懦弱。所以雖然努力的賺錢,努力的想讓自己過的好,但卻從來不敢去爭取去奢望。不敢去學什麼,不敢去提升自己,更不敢去喜歡任何人。
可是這輩子不一樣了,她才十九歲,回到了親生媽媽身邊,又有很好的成績,還有了賺錢的門道。當抱著這錢的時候,雖然庸俗,但卻也更讓她心裏安寧,讓她不再彷徨,讓她篤定,這一生,她都會過得好。
兩人坐車回鄉下,一路上兄妹雖然聊了一些事兒,但卻沒有提馮英今天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態度。直到走到大程莊的路口,程剛才慢慢的停下了腳步,似乎思考了一路的他,這時候有些為難的問道:“秀兒,你是真的要跟爸媽斷絕關係了,是吧。”
明明是問句,可他卻用了肯定的句式。
程秀一時間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沉默了一下,反問道:“大哥,你覺得我不應該這麼做嗎?”
程秀的話裏沒帶什麼感情,語氣平平像是在談論外人的事情。
程剛一愣,像是沒有想到程秀居然會反問一樣,但隨著卻是一聲歎息。這些年程秀在程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了,那是他的父母,他都為此不甘,為此生氣,何況程秀並不是親生的。
“沒,我覺得你做的挺對的。”他說著語氣低了下去,不知道是在問程秀,還是在自言自語,“那麼我呢,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一麵是溫柔又能幹的妻子,一麵卻是一個勁盼著他離婚,沒事就鬧點事的母親,作為丈夫作為兒子,他該怎麼辦呢?
程剛是兒子,程實達倒是也很器重他,不過林水花這個當媽的,卻明顯的有點重女輕男。而且一直在找事,這一點程秀其實也能看得出來,這也讓她很納悶,農村重男輕女多,重女輕男,雖然林水花已經盡量表現的不明顯了,但是一起生活多年的人還是能看出來。
“看你自己的心吧,誰對你好,誰對你不好,你自己能感覺到的。”程秀不想表達太多自己的觀點,畢竟兩輩子來看,程剛這種耳根子軟的人,都對親人很沒原則。
程剛先去找了阿胖嬸子和小李嬸子,程秀則去前頭書記家找了崔玉春,剛巧崔秀還沒去上學,聽她說了這事兒,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你在n市過年挺好的吧?好久都沒見到你了,本來還想走之前去縣城你大哥那店裏看看,瞧瞧能不能碰到你呢。”崔秀雖然在外地上學,但也和程秀通過幾次信,雖然分開了感情也變淡了點,不過到底是一個村的,之前又有初三的那段情誼,所以再見麵也沒有生疏。
程秀笑道:“過的挺好的,對了,我也買手機了,不過還沒卡,你把你號碼給一個我,回頭有時間了咱們通電話。”
到程家的時候,程家算是裏裏外外都圍著看熱鬧的人了。畢竟程秀自打考上了高中,兩年了還是第一次回來,而且一回來就說要還錢,大家都知道那個數的,一個高中生說要回來還三萬塊錢,這不是開玩笑就是有大□□,大家平常沒啥娛樂,這可不就是來看熱鬧了。
程秀一步步走過去,這條往程家小院走的路兩輩子加起來走了一二十年了,可是再沒有這個時候,走得這麼輕鬆這麼坦然的。
“麗麗,程秀真的有錢還嗎?”程潔在人群裏,悄悄拉了程麗輕聲問。
程麗臉色有點難看,想說不可能,但如果真的不可能,程秀又怎麼能回來呢?而且大哥已經說了,是回來還錢的,程秀不過才讀高二,憑什麼還得上這個錢的!
她不平,程潔看著程秀紮著高高的馬尾,穿了白色羽絨服,牛仔褲,腳上是個黑色的小靴子也很不平。當初冬天隻能有一個棉襖的人,如今穿的這麼時尚這麼好,不僅人變漂亮了有錢了,而且還聽說是洪祥的尖子生。上回期末考試,她可是聽說了,程秀又拿了第三名,這一開學又是上千的獎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