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麼?皇阿瑪如果知道,為何還要立自己為儲君呢?胤禛的背脊上生出一些冷汗,粘在衣服上分外難受。

寧德看著他,就像是小時候對著他說話一般的溫柔:“你也不必太擔心了。你皇阿瑪確實是早就曉得的,隻是那麼多兄弟裏頭誰沒個雞鳴狗盜之事呢?大行皇帝是見慣世麵的人,他怎麼會不明白。”

胤禛回過神,定下心,仍舊說回原題來。既然皇額娘是知道的,那就好辦了。如今正好拿宜妃之事殺雞給猴看,不找點事給老八做做,他們那邊也不會安生:“既然這樣,額娘為何還要忍到今日,難道讓七妹妹白死麼?我雖然不曾見過七妹,但她仍舊是一條命啊!”

寧德淡然笑過,眼神裏有誰也看不懂的東西:“你以為那時就隻有宜妃一個麼?我說當時孝懿皇後,你的皇額娘早就知道你信麼?你能在她死後朝她潑汙水麼?你能接受你的皇額娘根本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麼?”

她沒有理會胤禛的愕然,隻是繼續說道:“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宜妃是主謀,成嬪是幫凶,佟姐姐當時就是知情的。現在要是牽扯出來,牽連甚廣。戴佳氏現在已經做了成太妃,她的兒子七阿哥也一直對你頗有仰仗,至少不會跟著老八他們胡鬧。你如今要是動了宜妃,扯出舊案來,便是動了你自己的根基!佟家不會就這樣算了的,那些鐵帽子王爺貝勒們還有宗室們也不容孝懿皇後的名聲就在大行皇帝剛剛過世前就受辱的。”

胤禛幡然跌坐在凳子上:“你說皇額娘她早就知道了?”

寧德點了點頭,雲淡風輕:“罷了吧,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活下去的。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了,皇上也把它忘記了吧。”

胤禛捏緊了拳頭,他想起宜妃和九阿哥的恨來,猶自不肯放棄:“那額娘就打算這樣放過宜太妃和成太妃?”對於孝懿皇後,他是不肯再提起了。

寧德清淡平和的目光在寢室裏溫溫流淌:“成妃在你七弟救下老六的時候,我就已經原諒她了。她終究不過是一個可憐人。至於宜妃……”寧德輕輕歎了一口氣,“死倒是一種解脫,就讓她這樣活著吧,對她來說,這樣活著未嚐不是一種磨難,或許比死還要來得可怕些。”

寧德回眸對胤禛笑道:“如今天下已是你的了,我都已經放下了,你還放不下嗎?”

永和宮裏有花開的聲音,飄在風裏,然而你隻有靜下心卻還是能聽得見。

雍正元年(1724年)五月二十二日皇太後病。

雍正帝親至永和宮,晝夜侍奉湯藥。寧德是在在深夜走的,就像她的為人一般,從不願驚動任何人,她默默的離開,宛如深睡,便是在一旁親自伺候的胤禛也沒有察覺,那個生他,教他的額娘就這樣平靜地去了,沒有留下一個字。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還以為今天額娘終於能睡一個安穩覺了,這幾日寧德常常咳嗽,有時還會被嗆得整夜不能安睡,他正要吩咐大家不要打攪,太醫的臉卻不知為何變得慘白慘白......

二十三日醜刻(深夜一點至三點)太皇太後崩,追封為孝恭仁皇後,終年六十四歲。

雍正元年九月初一日,葬孝恭仁皇後於景陵。

乾隆、嘉慶間累加諡,全部諡號為:孝恭宣惠溫肅定裕慈純欽穆讚天承聖仁皇後。

附:《世宗憲皇帝禦製文集》卷之二十八

《母後周年述哀一首》(有序)

母後升遐,倏經周年。痛色笑之難追,想音容而切慕。潸然淚下,賦此哀辭為念。

慈恩重,難禁涕淚懸。尊重心莫罄,恍惚歲月遷。

物候常如此,音容獨渺焉。寢門空在望,一望一淒然。

母後二周年諱辰

自隔慈顏杳,重臨此日悲。音徽徒有慕,尊養已無時。

恩念劬勞重,心驚歲月弛。朝來益為愴,撫序淚空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