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想了想,又拿自己的鼻子嗅了嗅,記起來:“哦,對了。定是琉璃那個小妮子,皇上要過來,我一時沒有準備,急急忙忙地叫了琉璃進來打扮,定是她擅自做主用了惠妃姐姐送來的這個水。”
玄燁聽到“惠妃”二字,反射般迅捷地起了帝王心術,他裝作無意地問道:“你和她走得很近麼?”
寧德淡淡一笑:“也沒說什麼熟不熟的,隻是我們四妃之間也常有走動罷了。佟姐姐身子不好,宮裏的事大多交給我和她,因此走得勤些,多為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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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笑了笑,卻笑得刻薄:“政事?原來為著政事麼?”他故意換了字眼,眸光冷冽如冰,胸中澎湃的情思也變得冰冷了,仿佛剛才的歡愉就不曾存在過一般。
玄燁坐起來,眼中像一把刀子似的盯住寧德問道:“有人告訴朕,皇祖母走的那一晚,你和惠妃在外頭嘀咕了半日才進來,後來你先進慈寧宮了,惠妃卻又折回去,過了很久才回來。第二天惠妃那裏便死了一個宮女,這件事朕倒是要聽聽你的解釋。朕要動明珠的意思,隻在你這裏略微提過,倒是沒想到朕的德兒那麼聰明,連這層意思都被你猜破了,看來朕在德兒麵前還真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在那明亮的燭台下,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冷酷而無情。
寧德嚇了一跳,玄燁說什麼她卻一個字也聽不懂,三個月前發生的事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永壽宮死了一個宮女,為什麼她從來都不知道?寧德腦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原先還是對她笑語溫存的皇上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可怕,寧德結結巴巴地開口:“宮女,死了?可是臣妾並不知曉啊?”
玄燁淡淡地開口,聲音如平常朝堂之上的冷然:“哦,是朕讓人給瞞住了。德妃若是知道了會怎麼做呢?”向來寵溺的稱呼變成了硬邦邦的德妃,從這一刻起麵前的那個男子已經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天子。
寧德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不是氣有人陷害她,而是為著玄燁的不信任。那麼多年的感情了,難道自己在玄燁心中一點分量也沒有麼?他為什麼要這樣懷疑自己,知道了怎麼辦?難不成那個宮女是自己動手殺的,還是自己知道了會去毀屍滅跡,會去通風報信。
寧德感覺自己的心像一片碎紙,被扯得粉碎,升起的卻是無可壓抑的恨和怨,十年前吳應熊一事他還沒有吸取教訓麼?自從那以後,他們兩人都極力避免在對方麵前談論政事。寧德也一心遠離風波,隻專心在後宮裏撫養孩子,侍奉太皇太後和太後兩位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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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德隻覺得那一刻自己隱忍了多年的脾氣又重新爆發出來了,上午佟妃帶給她的消息,已經叫她在喪失理智的邊緣,晚上玄燁對她的質問,無疑真的讓她抑製不住自己心底的荒蕪。她不管麵前的那個人是掌握著自己生殺予奪的皇帝,仍舊是硬著脖子近乎低吼道:“皇上就這樣不相信臣妾麼?皇上難道忘了十年前臣妾所受的汙蔑麼?”
玄燁的眼睛裏也欲噴火,數十年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朕就是太相信你了,所以才一直忍著。別人把這件事稟告朕的時候,朕還想著要來聽聽你的解釋,所以來永和宮看你,就是想聽聽你怎麼說,你呢,…….”
他一句接一句的說著,寧德隻覺得那聲音離自己很遠,飄蕩浮動著,倏忽又很近,近得直像是在耳下吵嚷。天卻越發高了,隻覺得那月光冰寒,像是並刀的尖口,撕啦撕就將人剪開來。全然聽不見玄燁在說什麼,隻見她嘴唇翕動,剛剛養出來的胡子一翹一翹。四麵明明都是門窗緊閉著,漏不出一絲風來,她卻覺著就像太皇太後走得那晚掛起的狂風冷冷地撲在身上,身子不住地發抖。
寧德的手握成了拳頭,把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了那上麵,似乎隻有這樣才可以克製住將要留下來眼淚,她瞧著有些暴怒,失常的玄燁,冷冷道:“臣妾要是說臣妾隻是和惠妃在宮外隨意地聊了兩句,別的什麼話也沒有說,皇上會相信臣妾麼?其實皇上今天晚上到永和宮來心中不是早就有了答案麼?您心裏早就把臣妾和宮女之死,還有惠妃,明珠都給聯係上了,不是麼?皇上早就在疑心臣妾了不是麼?若是皇上沒有猜忌臣妾的話,其實以您的雄材大略,早就應該明白,大阿哥和太子,誰跟臣妾親?大阿哥從小養在外頭,太子從小跟著皇上,跟著太皇太後,臣妾在慈寧宮,在乾清宮都照顧過太子,太子也從小和臣妾親。臣妾犯得著撇下太子爺,去抱惠姐姐的大腿,去討好明珠麼?臣妾便是與惠姐姐多說了幾句又怎麼樣?難道皇上要臣妾做啞巴,做傻子,不去結交那些姐姐妹妹,每天冷著臉,任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嗎?”
康熙被她不同於常的態度惹怒了,他是萬乘之君,是萬人之上的天子,他是自私的、自傲的,不容許別人的挑戰他的權威,即便是自己心愛的女子,也必須完完全全臣服在他的腳下。他原本並不在意寧德那天對惠妃說了什麼,便是有些越矩的話也沒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