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恭仁皇後194

從承乾宮回來,還沒到永和宮就見著宮外多出了許多宮女太監來。寧德下了步輦,心知是皇上到了,隻是奇怪皇上甚少這個時辰到自己的宮裏來,又見著梁九功都立在門外不由更生疑竇。她快步向前走了幾步,向著梁九功使了眼色,在一邊輕聲問道:“出了什麼事麼?”

梁九功低下腰,亦是悄聲回道:“今天早上還是好好的,奴才估摸著怕是因為下午忽然得了明相的折子,說是納蘭家的大公子沒了。皇上開始還好好的,如常處理好了各部的奏折,然後臉色就有些不悅了,離了乾清宮說是要四處走走,奴才們也不好攔著,隻能在後頭跟著,誰知走著走著就走到娘娘的寢宮來了。”

寧德點了點頭,想起皇上在南巡路上和她說過的話,知道皇上感情向來輕易不外露,如今怕是真的有些傷情了,於是輕聲推門進去,果然見著玄燁歪坐在榻上出神。見著她進來,似有似無地笑了笑:“你也知道了。”

寧德一時不知道如何來勸她,隻是站在一邊,就見著玄燁指了指放在一側的古箏對她說道:“還記得南巡時候給朕彈得曲子麼?再彈一次吧。”

淡淡的月光透過雕花的木格窗灑進屋子裏頭來,屋內香氣馥鬱。黑酸枝雕成的架子上一盆百合開得熱鬧,隻是花瓣上有些黃褐色的紋路預示著它的花期離凋謝不遠了,似乎也正因為此百合花香得愈加氤氳彌醉,要把自己儲蓄了一生的味道都釋放出來。寧德向來偏愛似有似無的沉水香,如今聞著這樣香甜的味道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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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錚錚”的琴聲滑過,就聽著寧德清冷的嗓音中伴著些許的空洞和惆悵,如夢的歌聲響起:“小構園林寂不嘩,疏籬曲徑仿山家。晝長吟罷風流子,忽聽楸枰響碧紗。

添竹石,伴煙霞。擬憑尊酒慰年華。休嗟髀裏今生肉,努力春來自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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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靜靜地聽著,及至見著寧德蒼白的指尖在琴弦上滑過最後一條的尾音他才淡然地笑道:“這不是南巡時的那首曲子了。德兒是想勸朕麼?”

寧德側過頭,為玄燁斟了一杯水:“三年前也是今天納蘭公子的元配盧氏過逝了,納蘭公子今日去了也不能說不是成全了他的一件心事。”

玄燁臉上仍舊是有著些許的落寞:“他是個多情種子啊,就這樣撇下家國天下去了,‘添竹石,伴煙霞。擬憑尊酒慰年華。休嗟髀裏今生肉,努力春來自種花。’是朕留不住他啊,曹寅也去了蘇州,如今朕身邊可以交心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玄燁忽然拉住寧德的手,把她摟在懷裏,喃喃自語道:“德兒,你不要離開朕,不要離開朕。答應朕好麼,一定要比朕活的更久些,朕不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這個宮裏,不要……”

寧德鼻子有些酸楚,他如今才三十二歲啊,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如今為著納蘭性德的猝然離去,竟然感覺到了死亡離他們是那麼的近。她把頭伏在玄燁的肩上,強笑著答道:“皇上說什麼呢?皇上貴為天子,萬歲無疆,快不要這樣說了。”

玄燁自嘲般的笑了笑:“千秋萬代,萬歲無疆那是騙人的東西,萬歲萬歲萬萬歲喊了多少年的東西了,可是縱觀整個曆史,你瞧哪個皇帝有活到過萬歲的。朕的阿瑪,朕的阿瑪,24歲的時候就丟下天下,丟下老祖宗和朕仙去了。”

寧德的身子被玄燁鐵臂似的臂膀箍住,一時勒得隱隱有些生疼,那百合花的香甜聞在鼻尖卻是說不出的膩味,她的心顫了顫,咬著發冷的舌尖回答道:“皇上,德兒答應皇上,決不先離開皇上。”話未說完就感覺到自己臉上有些滾燙的東西留下來,滴在玄燁纏絲的明黃色錦袍上,瞬間便變得冰冷了。

玄燁鬆開她,見著寧德已是淚流滿麵了,他忙拿了自己的帕子為她擦眼淚,手忙腳亂地哄道:“都怪朕不好,定要慪著你說了這麼多的傷心話。知道德兒心嫩,不比朕那顆石頭做的堅硬,怎麼就哭了呢?難怪小時候聽嬤嬤們就說女人們都是水做的,朕原先還不信,如今見了德兒才明白過來,這女人可不是水做的麼?”

寧德被他哄得沒法,又不好讓人見著皇上這樣為她做小態,於是忍不住破涕為笑,終究啐了一口道:“皇上就知道欺負人家,好端端地說這樣傷人心的話,可知您就是冷心冷麵的漢子,惹了我出醜皇上合該高興了不成?”

玄燁見她先是哭得梨花帶雨,如今淚中帶笑,越發的楚楚可憐,一時不能自已。門外太監上了燈,在恍恍惚惚的燭影下,寧德的臉龐上映照出柔和聖潔的光亮,玄燁有些情迷意亂,他伸出手扯開寧德身上的旗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