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茵從聲音分辨祝文安就坐在自己身後背靠背的方向,雖然金刀門那幾個糙漢是破鑼嗓子,祝文安卻壓低了嗓子,以挽茵的耳力才勉強聽見。
幾個金刀門弟子圍著祝文安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話,挽茵聽得昏昏欲睡,她是想直接在祝文安的麵裏下毒的,可祝文安不愧是武學造詣極深的,防得滴水不漏,讓她無從下手。
金刀門那群沒有女人緣的老光棍,話題聊著聊著總會發展到一個猥瑣的領域,一個金刀門弟子說:“我聽說春菊樓新買了個舞姬,要捧作頭牌,年方十八,水嫩得很,看到那群人沒,看他們走的方向,都是往春菊樓去的,今天春菊樓又要賺滿盆了。”
這個鎮對挽茵來說已經陌生,春菊樓卻是她熟悉的,因為春菊樓正是青榜購置的產業,原本隻是裝模作樣的空殼子,用來當做交流見不得人情報的場所,交給牡丹打理,不料牡丹對它比對那些血淋淋的任務感興趣多了,隻幾年時間就讓它成為遠近馳名的煙花之地。既知他們談的是煙花柳巷,挽茵心裏很不齒地哼了一下,不過祝文安一直標榜自己是正直的俠士,在他麵前提青樓不太好吧。
那弟子正被自己的師兄責怪口沒遮攔,不料祝文安卻很感興趣的模樣:“十八歲的舞姬?相貌如何?品性如何?家中原籍在哪?”
禽獸!挽茵在心裏默默罵了一句。
弟子被祝文安一連串問題問愣了,木訥地回答:“相貌……聽說所見之人沒有不被迷住的,品性……這我也不知道,原籍……聽說是從太中買來的。”
“太中……離得倒也不遠……”祝文安低聲說,陷入了沉思。
誰也沒想到堂堂一品堂祝堂主會打聽一個青樓女子,而且還一本正經地為女子的祖籍思考,那幾個金刀門弟子也慌了,有一個甚至還揉揉眼睛,以為自己在做夢。
“今夜星光璀璨,夜露清爽,不如我們就去欣賞一下舞姬姑娘的舞蹈?”祝文安毫不避諱地自己提議道。
幾個金刀門弟子晃過神來,連連點頭稱好,一行名門正派的弟子竟真的起身往春菊樓方向走了。挽茵趕緊掏出三文錢放在桌子上,偷偷跟在他們後麵。在那種花天酒地的地方,祝文安說不定會放鬆警惕,她就有機會……大仇得報!
春菊樓作為這附近最有臉麵的青樓,雖不奢華倒也氣派,門麵站了半條街,門口幾個妝濃粉厚的虔婆熱情地拉攏著看起來荷包豐裕的客人。挽茵在遠處親眼看著祝文安等人走了進去,她是不能從正門進的,女兒身進青樓難免引起圍觀。好在當年被追捕的時候,她跟著張之棟學過輕功,師承神偷的輕功要翻進一座青樓太容易了。
挽茵沒想到自己剛翻過高牆就被人盯上,她感覺有點不自在,又想不出哪裏不自在,下意識地把淬了毒的銀針埋在手指間增加安全感,躡手躡腳地在院子裏尋覓,她在這裏行動不方便,要是能找到牡丹就好了。
“你怎麼會來這裏,難不成是想我了?”
挽茵身後忽然有清麗的聲音說,挽茵嚇了一跳,正想回頭看,被人猛拽了一把拉進房間。挽茵勾起食指和中指,亮出毒針向身後拽著她的人紮去,那人鬆開她,靈敏地閃過。借著油紙窗漏進的月光,挽茵看見那人是一個高挑女子,衣服華美到俗氣,頭上戴著朵毫無品味可言的大大的牡丹花。
“牡丹!”挽茵嗔怒地叫道。
牡丹將虛掩的門關緊,手指放在殷紅的唇前,做了個噓的動作:“小賊,小點聲,當心他們把你抓起來。”
“呸,你才是賊。”
牡丹掩嘴笑了笑,問道:“從不出青榜半步的挽醫師怎麼大駕光臨來我這裏,難不成是……青榜被火燒了你無家可歸來投奔我?”
“呸,你家才被燒了,再說青榜燒了你不也沒地方住了麼。”
“我不怕,”牡丹說道,頓時生出一股豪氣:“你看現在這春菊樓,車水馬龍金碧輝煌,上千個廂房我想住哪間就住哪間。”
看來牡丹很享受當老鴇的生活,挽茵心想,確實,比起做殺手,還是做生意更適合牡丹。
牡丹並不清楚挽茵和祝文安的關係,整個青榜中也隻有榜主星辰知道挽茵的過去,挽茵沒打算跟牡丹一起回顧自己並不美好的童年,隻讓牡丹把自己領進前樓看那個什麼新舞姬的表演,牡丹也不多問,他和挽茵之間一直有一種微妙的合作關係。
“這容易,你跟在我身後裝作我的侍女隨我一起進去,”牡丹說完又補了一句傷人的話:“你這身打扮到也像這裏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