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九章/豆蔻年華如野草(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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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宋書恩來說,童年雖然苦澀,卻是他慰藉心靈的靈丹妙藥。在病床上躺著的時候,他總是禁不住地想起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宋書恩對大哥宋書魁有點畏懼,他雖然隻比他大四歲,在宋書恩的意識裏一直把他當作長輩。宋書魁人高馬大,皮膚黝黑,濃眉大眼,鼻直口方,說話甕聲甕氣,很有點爹身上的那種威嚴。
原來,因為有姐姐宋書燕,宋書魁一般不管宋書仲與宋書恩,不管是上學還是玩,他總是跟他的同齡夥伴一起,很少帶弟弟。後來沒了姐姐,宋書恩外出都是由宋書仲帶著。偶爾跟大哥一起玩,他總是以威嚴的口氣命令他們,簡直讓他們沉悶得喘不過氣來,他們也就不願意跟他了。
宋書仲是個玩家,他在宋書恩麵前從來不擺哥哥的架子,兩個人很能玩到一起。但宋書仲也是個冒險家,他曾經有兩次冒著生命危險去玩刺激,結果都是被爹或大哥毒打一頓。
一次是秋天,宋書恩才五六歲,宋書仲帶著弟弟與另外兩個小夥伴割完草天已經擦黑。他對正在犁地的東方紅拖拉機產生了興趣。
他說:“你們想不想坐拖拉機?”
宋書恩說:“坐哪啊?沒地方坐吧?”
一個夥伴附和說:“就是呀,坐哪呀?”
宋書仲說:“真笨,你沒看見後邊的犁架嗎?那上邊有一個座位兒,後邊還有一長溜鋼架,我坐在座位兒上,恁仨都是我的兵,一打一溜騎在鋼架上。”
宋書恩說:“我想坐在座位上。”
宋書仲朝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說:“你恁小能坐上嗎?你就騎在鋼架上就中了。不聽話不叫你坐了,在地頭擱這看吧。”
宋書恩隻好乖乖地點點頭。東方紅拖拉機瞪著兩隻耀眼的大燈,發著隆隆的響聲開過來,後邊一排閃亮的犁鏵翻著浪花。等到拖拉機拐過去彎,宋書仲就領著他的三個兵衝上去,宋書仲與他的兩個夥伴都輕鬆地坐到了預定位置,隻有宋書恩雙手抱著鋼架卻騎不上去,這樣轉了兩遭,宋書恩的兩隻胳膊累得有點架不住,又不敢鬆手——一鬆手掉下去,被犁鏵犁過去還不把人劈兩半啊。
宋書恩說:“書仲,我快架不住了,胳膊可酸。”
宋書仲說:“架不住也得架,往上翹腿,二斌你拉拉他,叫他騎好,可不能掉下來。”
在二斌的幫助下宋書恩終於騎到鋼架上了,可還沒轉一遭就被駕駛員發現了。駕駛員把拖拉機停在地頭,氣勢洶洶地對他們吼道:“雞巴孩不想活了?敢扒拖拉機,把你們都犁成肉骨碌上地,不用上肥料了。”
宋書仲一點也不驚慌,一邊從犁架上跳下來,一邊嬉皮笑臉地說:“坐著可得。”
駕駛員更惱怒,伸著巴掌晃了晃,說:“還可得,再不給我滾得遠遠的看我不扇你。”
宋書仲這才跑動起來,一邊跑一邊說:“這個司機不好,坐一會都不叫。你們坐夠了嗎?沒坐夠咱再去扒一回。”
宋書恩說:“我是不扒了,我怕掉下去犁成肉骨碌。”
宋書仲說:“鳥膽小鬼,走吧。我給你說小三,回家可不能給咱爹咱娘說。”
正當他們挎起草籃子準備回家的時候,宋恒四氣咻咻地來了,他不知道聽誰說的。爹來到宋書仲麵前二話沒說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帶把鍋餅,一邊打一邊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二禍害,你敢領著你弟弟扒拖拉機,你自己想死就去死,還要拉上你弟弟啊。”
宋書仲捂著頭,哭著說:“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爹......”
宋恒四打了一陣才住手,然後對宋書恩說:“你這個書恩,他叫你扒你就扒?以後別聽你二哥的話,他沒啥好點子。”
另一次冒險是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宋書仲的創意是從一眼直徑一米的井口上跳過去。宋書恩忘了爹的話,他和夥伴們一樣興致勃勃地在從井口跳來跳去。
這時候在地裏幹活的大哥發現了他們的遊戲,跑到跟前啥話沒說拉住宋書仲屁股坐頭一陣好打,宋書仲的屁股好幾天都不能坐板凳。
宋書仲的創意讓宋書恩的童年充滿了刺激與新奇,還有了很多值得回憶的故事。可後來宋書仲卻變成了一個少言寡語的人,簡直讓人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