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王靜先生之約,這本《無地自由:胡適傳》得以有此新版。
這是《胡適傳》的第五個版本。為確保本書的相對完整性和連貫性,雖有大改或重寫部分章節的機會,卻沒有大的動作。胡適研究現狀是新的史料和新的研究成果不斷湧現,本書隻是特定時段的產物。
王國維、陳寅恪所謂的新材料、新學問,我雖然沒有專門從事,但是僅在胡適研究中就有對“新材料”最為真切的體會,同時感到胡適研究就是一個過程,時間是無法超越的,也是最無情的。因為你不能等到別人或自己去把史料工作都整理齊全了,才開始研究。修訂本書第二個版本時得益於台灣聯經版的《胡適的日記》手稿本;修訂本書第四個版本時得益於到台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看完《自由中國》《文星》,及安徽教育出版社的《胡適全集》;這次修訂的第五個版本,補充進《蔣介石日記》中有關胡適的記錄。這主要是陳紅民先生自美國斯坦福大學圖書館抄錄回來的。我本人因2000年9月赴美開會被
拒簽後,一直沒有機會去美國查看蔣介石日記,隻好征得陳紅民先生的同意,引用了他的研究成果。也從陳漱渝先生的文章中獲得了部分材料。陳漱渝先生告知這是楊天石先生提供給他的。同時獲得陳宏正先生贈送一套《自由中國》的影印本。我再次把《自由中國》翻閱一遍,並對此書中的部分事實進行了訂正。
寫作《自由守望:胡適派文人引論》時,得益於耿雲誌先生主編、黃山書社影印的《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手稿本。
曆史研究如同複原建築,史料就是建材。沒有親眼看到或親手摸到的史料,心中就不踏實。三十多年來,因寫作傳記,我到處走路搜集材料,總是有走不到的地方,沒看到的東西。這就是所謂沒有盡頭的過程。因條件所限,書中的部分史料屬於轉引,在此要特別予以說明。以往的著述中,就曾獲得過數以百計的朋友,從各個方麵提供的史料,或就我著述中的錯漏提出批評、建議。這都是要感謝的。胡適曾寫詩勸人買字典,說這是最好的老師,會讓人少丟臉。朋友是一本活字典,我受益最大。
《韓非子》中有這樣一個故事:客有為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最難。”“孰最易者?”曰:“鬼魅最易。”
我先後為胡適、茅盾、吳宓、高行健寫有傳記,幾乎都是惹是生非,風生水起。問題就糾結在一個字上:真。即是否說真話,見真相的問題。講真話最難!為人畫像立傳的難易我是深有體會的,以至於這些年沉醉於史料的發掘整理,樂此不疲。
傳記是文史糾纏最緊密的一種文體,我有自己的傳記立場:功名與私情齊飛,文質共傳主一色。四本傳記複活四個女人。
借此書新版之機,自我清理和反省一番。但我不會將今日之思想學術進步強加給三十年前開始寫作《胡適傳》的那個我。
沈衛威
2015年2月7日於南京大學中文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