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落地
十月的多倫多正被一層秋葉密密地覆蓋著,四散的落紅隨風飛舞,在夜燈下追逐狂奔的車輪,那車輪停在一幢民宅前,女司機跳下來摁門鈴。
一個身材單薄的小夥探出身。女司機朝門裏望了一眼,問:“老袁呢?”這叫夥子叫許彤,他說:“房東上夜班,他說明天一早過來,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說著遞過兩把串在一起的鑰匙。
“我倒忘記是做夜工的!”女司機用廣東話自語,接過鑰匙轉身遞給夏曉秋,口裏改成了僵直的普通話:“啊啊夏小姐,我們速達公司到今天呢,就圓滿完成了對你的服務!請你在這裏簽個名。”曉秋接了單子伏在車身上簽名字,兒子東東已經像個猴子般竄進了大門,幾秒鍾後,那車就在深夜的街頭絕塵而去。
窄窄的過道盡頭是那套帶衛生間的臥室,看著鋪滿一地的旅行箱,夏曉秋竟不敢相信十幾個小時之間,自己已經牽著兒子的小胖手飛躍重洋,落到地球的另一端。
她走到窗前拉開房間裏唯一入眼的花布大窗簾,一輪大而明的月亮掛在天邊,徒然間想起了上海:此刻正午的太陽正射進母親客廳裏的小餐桌,桌上擺放著一碗菜心,一碗竹筍肉湯,一小碟黃泥螺,“吃飯了!”母親正盛了兩碗米飯在桌旁招呼父親......
猛然間聽到母親的聲音,曉秋眼眶有些濕,舌底卻滲出鮮香的飯菜滋味,回過頭看見兒子已經歪在床上懷抱枕頭閉上了眼,床前一台老舊電視機裏,一個黃頭發女人正掀動嘴唇不知所雲,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夏曉秋鑽進小衛生間,窄窄的鏡子裏映出她姣好的麵龐和突兀有型的身材,長長的直發有些蓬亂,幾根發梢嵌進豐滿的嘴唇裏。
她在浴簾後麵的熱浪裏痛快地衝了個澡,出來時已經是深夜1點鍾,而她的生物鍾仍停留在12小時前。
看看自己仍沒有睡意,曉秋蹲下身逐一打開那幾個旅行箱:四季衣物,鍋碗瓢盆,書籍文具,這才發現幾乎把整個家都搬來了。門外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一牆之隔的公用浴室不間斷地傳來“嘩嘩”的高山飛瀑和門鎖響亮的碰撞。
她拿出一套不鏽鋼鍋站起身拉開臥室的房門,窄窄的過道有盞昏暗的小夜燈,公用廚房在過道的另一端,曉秋抱著鍋剛邁出房門就一頭撞在劉豔身上。
劉豔是個三十六七歲的女人,娥眉高聳,五官鮮明,卷曲的短發還在滴水,身上緊緊地裹條浴巾從隔壁的公用浴室出來,正邁腿間被曉秋懷裏的鍋撞在裸露了一半的乳房上,驚叫一聲向後躲去,倒向身後的男人。那男人與她差不多年紀,穿著貼身的棉毛褲和小汗衫,抱一團衣服在懷裏。
曉秋也一驚,在夜燈底下看清眼前的景象時臉不由得紅了,嘴裏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碰著了嗎?”
劉豔忙伸出手把胸前的浴巾往上拉了拉,又揉揉被撞疼的地方,臉上帶著些不滿的苦笑:“算啦算啦,沒事的!”男人則一臉尷尬地躲過曉秋的目光,急忙跟著那紋了眉的女人回到公用廚房裏的那間小屋。
曉秋放慢腳步,極尷尬地跟進了廚房。
廚房裏,留學生王伊琳正彎腰在冰箱裏拿水果,見他們進來微微偏過頭瞟了眼劉豔和那男人,直到兩人匆匆走進小屋關嚴了房門才直起身,鼻子裏“哼”了一聲:“她可真行!”
曉秋仍在剛才那一撞裏尷尬著,不由看了眼那扇房門,王伊琳壓低聲:“老公和兒子還在中國傻等著呢,她倒好,才來兩個月就跟自己老板搞上了!”曉秋就在腦子裏倒序剛才的鏡頭,一個簡單的香豔故事被就地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