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犯罪分析 第十七章 侵犯（四）
次日中午，去食堂吃過午飯後，楊丹趴在課桌上打了會兒盹兒。
很累。天天這麼高負荷地運轉著。課桌上攤開著做了一半的理綜測試卷。每天跟元素周期表跟牛頓麥克斯韋打交道。試題讓她感到害怕。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每個人都需要學這些東西。反正就是必須去學，別無選擇。這個社會有它的遊戲規則，沒有為什麼，就是必須如此。楊丹趴在桌上，一邊轉著筆，一邊手托腮，望著窗外的藍天、浮雲、城市建築工地的巨大機械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堅硬而又浩瀚的空虛感。是的，空虛。踏入這所學校以來，這種空虛感從未離開過她。
就仿佛身體的一部分。
空虛吞噬著她有過的快樂、自在和單薄的憧憬。
下午第一節物理課過後，周圍的同學都離開教室去上體育課。
楊丹請了假，留在教室休息。醫生說流產手術過後不能夠進行劇烈運動。梁誌老師也對她說接下來的一個月體育課不用去上。他讓楊丹寫張請假的條子，然後他在上頭簽了字。這張條子遞到體育老師那兒，沒有人會懷疑楊丹寫的“因患十二指腸潰瘍，腹痛，無法上體育課”是假的。她也樂得不上體育課。見教室裏同學都走光了，她又趴在課桌上小睡一會兒。
迷迷糊糊的，她感覺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肘。
楊丹抬起頭來，捋了捋淩亂的頭發。她看見他們班的學習委員陳嘉正站在自己麵前。陳嘉手裏抱著兩天前才考過的那疊化學試卷。她對楊丹說：
“嗯，我剛才去梁老師的辦公室拿高考報名的材料。梁老師忽然向我問起你，他說我要是碰見你的話，就讓你找時間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一聽這話，楊丹不禁感覺心跳快了幾拍。
“為什麼？梁老師他......他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知道呀，反正你去一趟就是了。”
風吹過教學樓外的那排皂角樹，天空很藍，一朵雲也沒有。
楊丹坐在課桌前，用碳素筆的筆尖戳了戳課桌上的一道裂紋。她緊張起來。梁誌老師讓我到他辦公室去？為什麼？楊丹想不出他找自己的理由。攤開在課桌上的那張理綜測試卷僅僅做了三道選擇題。楊丹用碳素筆紮破試卷的邊角，紮了一次又一次。腦中糾結著這件事，讓她根本做不了題。心想反正現在也閑著，索性就過去看看吧。她離開教室，走下教學樓，向著行政樓的方向走去。
操場那邊，同班同學正在上體育課。
楊丹進到行政樓裏，沿著樓梯上到三樓。三樓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就是梁誌老師的辦公室。她忽然想起兩個星期前她被帶進那間辦公室的情景。那時她以為自己會被開除。那時她覺得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子裏有一個惡魔在等著她。現在，她仍舊緊張得要命。為什麼？為什麼又讓我到他辦公室來？楊丹已經站在這間屋子的門口。門上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教務主任辦公室”幾個字。
楊丹輕輕地在門上敲了敲。
門其實並沒有關，僅僅是虛掩著，但她覺得還是先敲一敲門比較好。
這時，對麵的那間黨委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了，走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這女人手中拿著一隻保溫瓶，大概要到走廊上的那台飲水機那兒取水。她看了楊丹一眼。楊丹扭過頭的瞬間跟她目光對視了一下，又趕緊把視線移開。
聽見敲門聲後，梁誌老師的聲音從辦公室裏傳來：
“進來吧，門開著呢。”
楊丹遲疑了一會兒，忐忑不安地推開門，走進這間屋子。
梁誌老師坐在辦公桌前。
他仍舊穿著白襯衫紮著一條藍色斜紋領帶，不過沒有戴眼鏡，有點禿頂的腦袋上抹了發膠，讓他僅剩的幾縷頭發在窗外透射進來的陽光中顯得熒亮亮的。
“哦，是你啊，”梁誌老師衝楊丹微微一笑，“來，坐下吧。”
他站起身，拉開辦公桌前的一張旋轉靠背皮椅，讓楊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