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就是秦淮,誰也改不了。她自己也不行。劉儲就是她命裏的劫數,一旦碰到他,她就得轉個頭。
人的一生終究是一死,若是不能夠快樂,身外物得到再多也沒用。
死是躺下不再起不來,永不複醒。
在它麵前,再美豔的人,隻是枯骨,再寶貴的物,終是虛空,一樁事有多隆重就有多渺小。
因一切與一切之間的離散都注定了。倘使第一秒和最後一秒是要不見,那第二秒和第三秒便是碰見。沒有遇見,離散來何?
若是生後死前不能快樂,難道要等死後生前?
若是倫理約束沒有人來衝破和挑戰,還有和意義?
有的人生來就乖張,天生就會反抗。或愚蠢,或快樂。
其實愚蠢亦是一種快樂。快樂何嚐不愚蠢?
“風從何道來,骨頭在懷孕婦人的胎中如何長成,尚且不被知道。
愛與欲,不可沾提,我們又將如何知道?”
“幾年沒見了。”
辜蘇輕放下茶杯,抬頭看向秦淮。
秦淮望著窗外,淡淡笑一下。
住在同一個城市四五年,那樣親密無間的姐妹,說淡就淡了。甚至連一次偶然的邂逅也沒有。當然,她們誰也沒能想的那麼浪漫。
秦淮身上依舊散發出一股青澀的氣息,尖酸刻薄,是一個有了家庭的人,漸漸抹去的。辜蘇一眼就能看出,秦淮眼中仍舊燃燒著一團小小的火花。仍有期許的亮光,她說不出來是喜是悲。
“你的女兒五歲了吧?”
“是啊。劉晚給起的玭鳶。小名叫狸兒,調皮的和野貓似的。”
“真羨慕你們這一大家子……”
“羨慕什麼啊,你也生一個就知道了。”
“我倒是想生啊!可我一個我怎麼生啊?”
“切……你還打算?聽阿姨叔叔上次來的時候說,你不是都和人家定下來了嗎?”
“分了。”
“……”
一時兩人都無言。
“接下來呢,你怎麼打算的?”
“……說實話,我也沒想好。”
“這麼些年了,還記著他呢?”
秦淮轉過頭來看定她,點點頭。
“嗯。”
辜蘇無語,瞪她一眼。
“我實在想不通,他那點好啊?一老頭子,大你那麼多歲數!”
“我也想知道他哪點好……”秦淮歎口氣,把頭靠在玻璃上。
“瞧你那點出息……”
兩人的氣氛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但秦淮真真實實的知道,心裏缺了一大塊碎片,再找不回來了。她望著街對麵的那家花店紅的似火一般的玫瑰出神。
“現在劉儲還靈光,等再過幾年,他腿腳都不便了,你還得此後他一輩子!”
“有什麼不一樣?和別人過一輩子,等對方老了,還不是要伺候他。而且,若是我和他一起老了,那我腿腳也不靈便,豈不是更不方便?”
“……歪理!”
……
“哎,那你要是和劉儲在一起了、生個孩子,那我們家玭鳶還得管他(她)叫叔叔或者姑姑啊!”
秦淮抿嘴一笑:“八字還沒一撇呢……”
辜蘇也捧腹大笑。
“你們,聯係過嗎?”
“嗯。那天晚上,他給我發了條短信,”秦淮想起什麼,撇過頭。辜蘇見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追問,最終也沒能開口。
秦淮想起那天晚上,那條短信發過去卻未能等到他的回信。心下稍稍有些失落。可心中重新燃氣的那簇火苗、卻是越燃越旺,一顆心滾燙的仿佛她又回到了少年時,那般躁動,歡喜!
是了,她要他,這一次,不管他要不要他,她都得再為自己一次!
辜蘇帶著秦淮去幼兒園接劉玭鳶。
小丫頭老遠就看見倆人,蹦蹦跳跳地跑過來。那雙白白胖胖的小粉腿那樣晃眼,小小的笑臉仿佛在黑夜中也能亮如白晝。秦淮覺得自己也像是此刻的落日,已經漸漸隕落了。
她突然想要有個孩子!她想,哪怕自己不再年輕美麗了,還有個孩子,劉儲會很愛很愛他(她)。她甚至在心裏盤算著男孩起什麼名字好,女孩叫什麼。
“媽媽——”
“玭鳶,這是秦阿姨。”
“秦阿姨好。”
秦淮看著小不點純淨的眼睛,像是望到了碧藍的大海心潮澎湃。她突然心生感動,就那麼自然地,不由自主的。
“玭鳶乖,玭鳶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嘻嘻,爺爺也是這麼說我的!”秦淮望著她甜美的臉龐有一瞬間的怔愣,“阿姨我跟你說哦,爺爺是我最喜歡的人了,他比爸爸還俊呢!”
秦淮突然就濕了眼眶。她終於知道自己心中升起的那種感動是為什麼了——是她,是她自己!眼前這個僅僅五歲的小姑娘,多像十多年前的自己,年輕鮮活,骨子裏也帶著一股子倔勁兒,那樣靈動的一雙眼睛,純淨的沒有絲毫雜質。是她啊……
辜蘇接到一個電話,單位出了點急事。她交代秦淮幫自己帶一會玭鳶,自己一會兒就來。說完就匆匆忙忙開著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