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的卻是蘇琅琛。
一向注重儀表且舉止優雅的男人此刻卻略顯狼狽,急聲道:“慕慕快走,他們在這片民居裏埋了……”
蘇琅琛的話還沒說完,就猛然變了神情,緊接著便撲上去將慕君頡整個身體都包入懷中。
腳下的土地突然搖晃起來,連失去了內力的慕君頡都敏銳的察覺到了震感,乖順的待在蘇琅琛懷裏沒有掙紮。下一秒,便聽到耳邊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重到耳膜都承受不住,失聰般的嗡嗡作響。
蘇琅琛護著慕君頡翻滾了足足兩圈,企圖離開牆倒的範圍,卻還是有各種東西從鋪天蓋地的砸落下來,讓本就暮色沉沉的天光變成全黑。一片漆黑中慕君頡聽到一聲輕且壓抑的悶哼,——蘇琅琛死死地把他護在身下,替他擋住了所有衝擊。
剛才的響動簡直猶如天塌地陷,先是一閃而逝的爆破的火光,接著是轟鳴和搖晃,坍塌聲和砸落聲之後便是無盡的黑暗,最後一切都歸於沉寂,隻剩下讓人不安的濃重的死亡氣息。
慕君頡的意識產生片刻的恍惚和空白,可稀薄的空氣和塵土火藥的熱氣讓他的大腦立即清醒回來,然後便清晰的感覺出身上的人用雙臂和肩背為他撐起一片絕對安全的天地來。
安全感這種東西慕君頡已經很久未曾感覺到了。
久到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並且讓他不願意回想。因為那發生在棲霞山莊,給予他這種感覺的就是眼前的蘇琅琛。自從離開棲霞山莊,即便是身處自己的府邸,有嚴叔和秦雲溪的輔佐,有趙宗治的陪伴和照顧,而已經長大的自己也可以不再依靠別人,也未曾再擁有安全感。
可就在此時此刻,慕君頡出乎意料且猝然不防地再次感覺到了,並且重新想起多年前的雨夜,他剛被帶到棲霞山莊的第二天,莫名因為響雷而害怕到捂著耳朵不敢睡。蘇琅琛將他整個身體都包在懷中,伴著窗外的閃電雷鳴非常有耐心的低低的哄,直到他安睡之後也沒有放開。
記得那個時候他靠在對方的胸膛,頭一次真切的體會到安全感,仿佛屋子塌下來都不怕。
慕君頡努力定了定神,“……蘇琅琛?”
生怕動的話會使情況更糟,他不敢貿然亂動,隻能輕輕叫對方的名字。
然而蘇琅琛卻許久都沒有回應,讓慕君頡一下子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慕君頡深吸一口氣,努力把心酸和惶恐都壓下去,重新喊:“蘇琅琛,琅琛……”
這次終於聽到蘇琅琛斷斷續續的回音,“慕慕,……你,有沒有,事?”
“沒有。”慕君頡忙答,“你呢?是不是受了傷?”
蘇琅琛張口想說話,先發出的卻是悶悶的咳聲。慕君頡心裏一沉,隻覺呼吸都凝滯了,正著急的時候,耳邊響起了男人低低的笑,“慕慕是在,關心我嗎?”
蘇琅琛又喘了兩口氣,才回答慕君頡之前的問題,“我沒事,不怕啊。”
“可我聞到了血腥味……”慕君頡此刻完全沒有心情跟蘇琅琛開玩笑,“你不要騙我……”
剛才那聲轟鳴之後,他縱使被嚴嚴密密的護著,也能感覺到五腹六髒被震擊的疼痛,更何況是替他做肉盾的蘇琅琛。
蘇琅琛的情形的確很糟糕,爆炸的速度太快,他隻來得及把慕君頡護好,下一秒火和利石便衝擊到背脊和後腦,哪怕武功再高也不可避免的受了重傷,連頭腦都差點不能保持清醒。迷迷糊糊中聽到他的寶貝的聲音,才靠著強悍的意誌力重新睜開眼來。
蘇琅琛了解慕君頡至深,就算意識處於恍惚中也能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他的害怕,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舍得他擔心,“我真的沒事……乖,放鬆,節省點體力,救援的人很快就會來了……”
慕君頡也想讓自己放鬆,可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縈繞鼻端,根本放鬆不下來,連幽敝恐懼症都被強烈的緊張和不安壓製住了。
其實慕君頡的情況也不是很好,他如今內力全無,任何一絲撞擊都會造成內腑受傷。慕君頡向來不怕死,可他卻不知為何怕極了蘇琅琛會死。哪怕是最恨蘇琅琛的時候,都沒想過要對方的命。
黑暗中,慕君頡越發懷疑蘇琅琛是受了重傷,忍不住又喚了一聲,蘇琅琛半響才做出回應。而對方不回應的那段時間總讓慕君頡無比不安,所幸還能感覺到對方心髒的跳動。
兩人就這樣靠在一起,慕君頡每隔一會兒便喚蘇琅琛一聲,聽聞他回應才放下心來。
然而蘇琅琛的回應一次比一次慢,這一次竟是許久都聽不到一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