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外麵就聽鳳姨說,徐嫣自被孫權禁足後,心情鬱結,身體每況愈下,還好有著登兒,愣是撐著一口氣,所以死也不肯讓孫權帶走孫登,一定要養在自己身邊,吳夫人見她可憐,也舍不得自己的孫兒,便讓孫登留在了吳郡。

我看了眼縮在杏桃身邊的孫登,大眼睛兀自好奇的對著我轉,撞到我目光後,小臉刷的一下就漲得通紅,又朝裙後躲了些。杏桃拿他沒辦法,忙跟我解釋:“郡主可別見怪呀,小公子就是這個脾性,平素也不多響,見著生人就更不說話了。”

聞言我黯然低語道:“自幼就離開父親,母親又照顧不上的孩子,怎麼會不自閉呢?”想了想,我抬眼答應道,“吳夫人請放心,香香會好好照顧登兒的。”

吳夫人似乎是既滿意於我的回答,又無奈於我淡漠的態度,先是微笑著鬆了口氣,後又重重的歎了一聲,然後慢慢躺下,睡去了。

而自那日過後,孫登便整日由我帶著。因為小產的那陣子體質弱,身子損傷很大,黃淑曾暗示過我恐是以後再難有身孕,所以無論劉禪也好,孫登也好,我總覺得他們是上天對於我失去安安的補償,哪怕這份母子緣分很淺很淺。

孫登比劉禪還乖,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靜靜的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但有的時候,他比劉禪固執的多。每日晚食過後,他都會堅持要去徐嫣那兒。他不會一個勁兒的哭著賴著求我,隻是說一句:“姑姑,母親病了,她很想見我。”然後安靜的看著我,眼裏有著不屬於五歲孩子該有的堅定,直到我答應。

徐嫣確實也病的厲害,心病這種東西本就難醫。每回我領著孫登去看她時,她都很高興,望我時,眼中也沒了往日的犀利光芒,隻有屬於一個母親的慈愛。“香香,謝謝你幫我照料登兒。”

我知道,她對孫登的感情,如同我一般。曾幾何時,我竟也能對徐嫣的處境感同身受了。

孫登的啟蒙教育很早,五歲的孩子,已識得不少字。每日有夫子來孫府為他授課,一起伴讀的,還有幾個吳郡世家子弟的同齡孩子。

一日,授課結束時分也不見杏桃帶孫登來,恰鳳姨那邊派人來說吳夫人正清醒著,想見見孫兒,於是我便和小吟往書房方向去找。

剛繞過回廊,就見兩個同孫登一般大的男孩邊往外走著,邊低聲咬著耳朵。小孩子的聲音特別尖細,我也聽的分明。

“那個孫登應該是個傻子吧,那麼久了,都沒跟我們說過一句話,還要每日來這裏給他當伴讀,真是沒勁。”

“噓!我爹爹說他是吳侯的世子,我們最好不要得罪他。”

“錯!隻是吳侯的長子而已,你沒見吳侯把他扔在這邊,哪還有機會做世子?”

“唉,我們別理他就好……”

兩個孩子漸漸走遠,小吟對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介懷,我對她笑了笑,拐入了書房右側的小花園。

一踏入花園,首先看到的是銀杏樹下擠在一起的兩顆小腦袋,其中一個是孫登,正一瞬不瞬的瞅著地上一隻受傷跌落的小麻雀,而另一個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穿著淺藍色短褂,抱著膝蓋蹲在地上,低頭看看小麻雀,又抬頭看看孫登,那模樣,十分俏皮俊憨。

在打量了一會後,藍衣男孩才開口,聲音清脆響亮:“表舅舅,我們得想辦法把這隻小麻雀送回家吧。”

我一時沒能理清這層親戚關係,料想這男孩應該也是孫登的伴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