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醒了!娘親終於醒了!娘親不會死的!”那個稚嫩的童聲興奮的喊了起來,柔軟的小手毫不鬆懈的抓著我不放,像是想從死亡線上把我拉回。

“阿……阿鬥……”我眼睛一濕,反掌包裹住了他的小手。

“姑娘……醒了……太好了……謝謝老天爺……”床榻邊的小吟也在第一時刻跳了起來,開心的語無倫次。

我虛弱的看著他們,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值得我活下去的人和事,不是嗎?

劉禪把頭埋進被子裏,泣不成聲道:“二娘在亂軍中……渾身是血……然後就再也沒有起來過,阿娘躺在床上……然後睡著睡著……就再也不理阿鬥了……娘親……你不要再睡了,不要再離開阿鬥了……”

看著他小腦袋哭的一搐一搐,我費力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顯然,我的昏迷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往事。麵前的他,隻是一個失去母親,渴望關愛的孩子。就在此刻,我感覺心中的某個缺口正在慢慢的被填補。我艱難的開口:“娘親不會再睡了,等我好了,陪阿鬥讀書,陪阿鬥玩好不好啊?”

“好……好……”劉禪抬起腦袋一個勁的點著頭,眼眶裏還盛著淚,但笑得眸子晶晶亮。

小吟對阿鬥說道:“公子,娘親已經沒事了,我們出去,讓她好好休息好不好?”

劉禪不舍的拉拉我,勉強“嗯”了一聲。

一個低沉的男音這時響起:“我帶他出去,順便再叫大夫來看一下夫人。”

我才知道原來趙雲也在屋裏,還好那個人不在,我亦希望他永遠不再出現,而事實也恰如我所願。

***

我又開始了纏綿病榻的日子。

由於小產過後,我本身就沒什麼力氣,所以那一箭刺下,隻入了肉,沒有刺到心上,並不致命,但是失血太多,元氣過於損耗,我的內傷外傷需得好好調理上一年半載,才有痊愈的可能。好在黃淑的醫術很是了得,軍營裏的事也已完成了大半,時常有空為我診脈配藥,病情很快就穩定住了。

不久之後,赤芍來探望我,說是向我道別。我有些驚訝的問道:“不是才來的公安,怎麼又要走?”

她不以為然的聳聳肩道:“在椒蘭坊這樣待下去也不過是蹉跎了大好青春年華,幹脆趁著年輕再到荊州其他地方轉轉,荊州是繁華之地,說不定能碰到好的機會,嫁到好男人。”

我有點擔心:“可你一個女孩子家到處跑不怕危險嗎?”

赤芍撇撇嘴:“除了舞藝之外,我的易裝之術也非常了得,扮個男裝不在話下,這幾年我也存了些錢,雇幾個人同行也不成問題。女人怎麼了?那些男人不都是憑著滿腹才學到處投靠明主麼?女人就不行了麼?”

我拿她沒辦法,隻好道:“那一路小心。”

她臨走前道:“香香,我看你也活著挺累,我勸你呀,凡事看開點,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不然看它們壓不死你。”

她的話雖然粗糙,卻讓我想了好久。

日複一日的過,有時竟忘了歲月有多長。

直到有一天睡醒時,感覺到外麵有點吵,正逢小吟端了水入屋,便詢問道:“外麵這是怎麼了?好像有很多人似的。”

小吟看了看窗外,道:“哦,是這樣的,池塘裏的荷葉都泛了黃,特意讓人來把那些枯葉清理掉。”

原來不知不覺中,驕陽已失了火頭,夏日無聲的收了尾。

心頭頓時秋意陣陣,想到剛剛知道有安安的時候,那雨後的荷葉上,一大一小兩隻青蛙給我的力量,我悵然若失道:“讓他們都收工吧,荷葉就留在池塘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