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入校場,我便被場內一波接著一波的擂鼓聲以及將士們衝天的鼓勁聲給震懾住。此刻,校場中正在舉行一場蹴鞠賽。若在往日,每日集結練兵後的各項競技比賽的參與和圍觀將士也不在少數,尤其是在這緊張的休戰期,既能緩解戰爭所帶來的壓迫感,又能使將士保持激昂的鬥誌。而今日,單從這振聾發聵的聲音上判斷,又較往日大了不少規模。
腳步剛踏進比賽場地,我就恍然悟到原來我一路追逐的陽光,全都聚到了這裏。四方的蹴鞠賽場上,參賽將士窄袖單衣,圍著小小的圓球,或踢,或頂,或傳,或射,個個揮汗如雨,全情投入。而場邊的觀眾,或有規模的齊聲高喝,或無章法的單人高吼,一時間,整個校場熱火朝天,與外麵寒冷的氣溫形同兩極。
我原本被寒意束縛著的四肢和肩膀也慢慢的舒展開來,大步走向場邊,發現一邊的高台上,周瑜、程普、呂蒙等將領已在觀戰,心道:難怪今日將士們士氣如此之高了!
周瑜看見了我,朝我點了一下頭。我見他的兩道眉峰依舊輕輕鎖著,知他仍是在為上午發生的事情傷神。昨夜,依照周瑜和黃蓋的詐降之計,黃蓋的一名親兵懷揣著黃蓋向曹操的請降書趁著夜色“偷偷”渡江到北岸,原以為經過之前一係列的鋪墊,曹操已深信東吳內部的失和,欣然接受請降,然而今日一早,那位親兵的屍體擱在一個破竹筏上由北岸飄來,被巡邏士兵撈起,呈到周瑜麵前。而那時,我正在周瑜船中與他商議事情,看到那位已被亂箭射成刺蝟的親兵時,我身上冒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是大大出乎意料的驚慌?還是對他慘烈死狀的恐懼?我說不清楚。據說,那名親兵甚至連曹操的麵都沒有見到,便被曹操的次子,此次隨父出征,戍守在江麵最前線的曹丕下令射殺身亡。
我混入了圍觀人群,粗粗看了一下蹴鞠場上情況,身著絳紅色服裝的是以小四和老六為首的呂蒙隊,另一對著黑色上衣的,應是甘寧的部眾。呂蒙在高台上站在周瑜的身後淡定的看著比賽,多年來沙場上的拚搏廝殺和軍營中的潛心苦讀倒使他成熟穩重了不少,而性格向來火爆的甘寧,卻早已是衝到場邊,大吼著指揮場上的部將,恨不得自己也上場踢上一腳。從暫時的情況來看,顯然甘寧的臨場指揮要更為有效,老六他們漸漸體力不支。
大致了解了一下戰況後,我的眼光便落在了斜對麵,一個身著普通士兵服的人身上。雖然滿場的人都穿著差不多式樣的製服,我仍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與一般士兵此刻亢奮的情緒不同,他就安靜的站在一邊,如鷹的雙眼冷冷的掃視校場裏發生的一切,黝黑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就如同覆蓋了一層冰冷的鐵皮麵具。
他現在的名字叫老黑。那日我同周瑜在“翠雨亭”邊看到的那個從北岸遊來的人正是他。後來,我借著用菣草汁給各營消毒以預防瘧疾的名義,幾乎跑遍每一個軍營,看過每一個普通士兵,終於讓我在兵器鑄造營發現了他。
那時,他正在拉著風箱鍛鐵,其他人見是軍醫來消毒,早已起身讓開,唯獨他還在繼續作業。旁邊的人說他比較遲鈍,平時又不大出聲,所以大家偷偷叫他“傻黑”。於是我隻有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道:“這位大哥,請你讓一下,這裏需灑些藥水。”
他斜斜的睨了我一眼,淡淡的站起來讓到一邊。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我。
周瑜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