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啦!"
盛沐則是束手立著,同樣仰首望山,不知所思。她生得嬌美難言,立在那,活脫脫一幅畫。
野雲道人問她:"如何,有什麼感想?"
盛沐收回視線,向野雲道人說:"人類與各類生靈,與造化自然相比,都是渺小的。"
野雲道人撚了撚胡須,笑道:"道友所言甚是。然而生靈之所以為生靈,人族之所以為人族,道者之所以為道者,就是我們現在在此的緣由了。"
盛沐微笑頷首:"師父所言甚是。"
自從盛沐輪回歸來的時候,野雲道人圍著她轉了三圈,遂拄拂塵高念三聲道號,言:君已入道,自此無師徒。
遂不再呼徒兒,隻以道友相稱。
然而盛沐卻堅持師徒之禮,她說:我道乃是眾生道。身在眾生間,不行眾生禮,豈乃我道?
野雲道人拍掌讚同,於是各自稱呼。
界阻山下,終於陸續聚滿了十方道者。
其中不見屠夫與婦人。他們鎮守中原武運,誓與中原共存亡,因此遵從自己的道,返回中原去抗擊靈界餘孽。
而後來決定習文救民救國,故而打滾凡界的謝瑁之卻拒絕了文帝的邀請,毅然拜入盛沐門下。這次與盛沐文帝等道者同到了界阻山下。
道者形貌各異,有乞兒模樣的,也有貴族模樣的。有人木匠裝扮,有人羽冠拂塵。
盛沐在其間,見到了蘇子琴。他依舊是昔年模樣,郎君神秀,笑意風流灑然,卻顯得平和了許多,鋒銳暗藏。
她恍惚間,想起輪回結束後在腦海裏偶有飄過的畫麵。
每逢葉青艾祭日,天必雪。
孤墳前,那個擔負了一國重責的青年,自千裏之外再來時,已經垂垂老矣,須發皆白。
雪花落了他滿身,國輔年衰,受不住寒風。他身軀在顫唞,布滿衰朽痕跡的麵容上,眸子卻清亮一如當年。倒了一杯酒在地上,轉瞬成冰,他說:"鄉校已建,我來祭你。"
顧毓秀一生隻祭了葉青艾兩次。一次,是他發誓為她實現宏圖。最後一次,是他衰朽不堪,終於為她實現了一部分宏圖時。
雪紛紛而下,那個離去的背影終於不複昔年挺拔。固然是雪中祭故人,宏圖今可期,卻也到底,是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蘇子琴也見到了盛沐,兩人對視一笑,笑容溫暖,然後擦肩而過,各複己位。
道各有道,緣生緣滅。都作莊周一夢,相逢一笑。
"開始吧。"其中一位老嫗開口。她昔年曾挑著柴,指點過盛沐。
道者們互相對視一眼,各自點點頭。
張口一吸氣,手中生無形之白練,向界阻山飛去。
"嗬呀!"起!
移山!
界阻之山不可越,但是要將兩界聯在一起,則是必要移山!
靈界之人為了掠奪兩界資源,借合界之時,兩界天道碰撞的一刹地動山搖,讓那怪物降臨,奪取兩界的大地生機,重創合界之時脆弱的天道。所以要合兩界。
而道者為了讓兩界能夠在那個怪物手下存活,也為了兩界生靈的生機靈氣能夠通過互長,減少天道與大地的損傷。於是在溝通了天地靈冥後,道者們也決定合界。搶在靈界之人前麵,用更溫和的方法,合兩界。占先機,護天道地靈。
而靈界之人選擇以仙凡兩界生靈為祭,強行削弱以兩界生靈意誌精魄而冥冥中自然凝成的界之壁障。
而道者,卻選擇了另一條路。
雖然界與界之間有壁障,然而凡界古有渡海求仙而一去不返的傳說,修仙界也曾有上古之真人南渡凡界的傳言。凡界盡頭的碧落海,其實與修仙界的無涯海,是聯通的。然而,不知哪年哪月,出現了一座界阻山,橫在了碧落海之前,硬生生徹底隔絕了兩界。
那邊金光與黑衣修士被留守的道者與秦嶺英靈等人暫時擋住,這邊眾多道者麵臨的、卻是這座浩然通天之山。
界阻山。自然之力偉,恐怕是再大的神通者,也要興歎而返。
然而,世所非之而不顧,眾所難之而不返者,是為愚者。亦為道者。
溝通靈冥,呼喚靈氣,巨力加山。道者的聲音響徹天地。
盛沐的腳已經硬生生陷入地裏。那座山絲毫未動。她咬著牙,體內的筋脈受不住源源不斷的靈氣進出,已經開始寸寸斷裂。身上的肌膚因為用力之猛,已經開始皸裂,血管裂開。腳上,更是早就血淋淋。
更為苦痛萬分的是長久的將意識散於靈氣中,與其溝通,令靈氣幫他們一起移山,神冥靈識已經開始渙散。眼前發黑,靈氣在她耳邊哭泣。
不要哭嗬,盛沐已開始無力安慰為她悲泣的靈氣。
撲通。有人倒下了。盛沐沒有回頭。所有的道者也沒有回頭。
陸續有道者倒下,他們倒下後,天地間就有隱隱的道歌唱開。他們的身軀散開,又化為白光,迅速化入所有仍在堅持的道者身上,令他們神冥血肉所化的白練更為粗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