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踏入地獄之門後,眼前就始終蒙著一層薄霧,四周一片灰暗,寂靜無聲,無聲,無感,無痛,仿佛真正進入一個死的世界。在我的身後,伊莫頓燃起的那盞指路明燈也漸漸離我越來越遠,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當我催動伊莫頓借給我的法力,努力驅散圍繞在周遭的那層詛咒般的薄霧時,我終於勉強看清了我的身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腳下是一條烏黑的、緩緩流淌的河流,裏麵似乎有無數小蟲子在蠕動,成群結隊的鬼魂從我的身側飄過,它們目光無神,卻仿佛有組織性地要去某個地方,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它們無不抬頭,表情怪異地看我一眼,似乎恐懼,又似乎嫉妒。但它們不會對我說什麼,隻是默默垂下頭,悄然無聲地挨個飄走。

我像個傻子一樣不停叫著“安蘇娜”的名字,可是這裏的空間大得難以想象,我自己的聲音傳出去,就像被海綿迅速吸收了一樣,沒有任何回聲,如果我的音量小一點,我連自己都聽不見,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剛剛發出了聲音。

如果這就是死後的世界,那我真不想死去。

不知道既然有地獄,是否還會有天堂,那裏的住宿條件應該好些吧?

時間在這裏的存在感為零,不知時日不知日月,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待了多長時間,呼喚了安蘇娜多久,自己又遊蕩到了哪裏。

直到我感覺到一絲輕微的聲音。

在這死寂得足以失去五感的世界裏,任何一點些微的響動都是寶貴的回應,如同指路的明標。我努力辨認那個聲音的方向所在,同時不停地重複“安蘇娜”和“伊莫頓”這兩個名字。

在一條如同岩漿流逝的河流前,我終於找到那個回應我的聲音。

安蘇娜。

她的半邊身子都埋在這條紅色的河流裏,如同河中的一尊雕塑。當她抬起頭緩緩看向我的時候,整齊的劉海下那雙厲氣森森的眼睛令我幾乎有馬上逃走之意。

“奉伊莫頓大祭司之令,我來帶你離開,安蘇娜。”努力向她展示一個友好的微笑,我向河流中的美人伸出手。

我以為她會遲疑,會問我的身份,會問我來這兒的來龍去脈。但幾乎是在我的手伸出去的同時,她就毫不遲疑地緊緊拉住我的手,緊得我都覺得痛。

“快把我拉出去,帶我離開!”安蘇娜冷冷直視我,她的語氣急迫,幾乎是在向我下命令。

“您跟著我念這一段咒語,”我將亡靈黑經上那段複活死者的咒語教給安蘇娜,她很聰明,一遍就會,我再三告誡她,“在我們離開地獄之前,要不停重複念出這段咒語,絕對不能終止。向著有燈光的地方走去,伊莫頓在門的那頭等著我們。”

“我知道。”從這條河流裏重新走出來的安蘇娜似乎輕輕鬆了口氣,麵對我的囑咐,她的嘴唇微微抿著,簡短地回答後就馬上催促我:“快點帶我離開,現在,立刻。”

……好吧,我能理解在這裏待上快三千年的崩潰感。

現在,我們得去找伊莫頓的那盞指路燈,這也是個體力活,不過借助伊莫頓的法力,我能比較輕易地和他用法力燃起的燈互相呼應,仿佛門外有一根無形的線,指引我們離開地獄。

當一片黑暗中亮起一點細微的光時,安蘇娜明顯呼吸一滯,然後加快腳步,把我丟在後麵,一邊念著咒語一邊快速朝那點微光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