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低頭看了我一眼,他金色的眼珠和凸出的眼窩在月光下確實有點兒恐怖。

然後他輕輕摸了摸我的發頂。

“是,這就是艾瑞克。”他的這句話當然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對簡。

“他從生下來就是一個醜陋的魔鬼,但卻依然向往天堂,多麼可悲。”

艾瑞克留下這一句後,他比我們誰都更先離開樹林,混亂的夜晚總算結束,但似乎又並沒有結束。我將簡從草地上扶起來,這個角度也正好夠我瞪一眼萊斯特。

“他不會有事,”萊斯特說,不過在我的目光掃射下,他終於聳聳肩認命,“ok,我去瞧瞧,希望這家夥不會一怒之下回巴黎。”

誰也沒有心思再去參加歡樂的拉弗頓集會。本來會是個十分輕鬆愉快的夜晚,但是這場變故把一切都毀了。

讓陪著我一起,負責安全把簡送回家,一路上簡都沉默著,即使我幾次試圖起話頭,想要說些輕鬆的話來緩解凝重的氣氛,讓簡快些忘掉這件事情,但是都沒有效果,她根本就不接話。

“為什麼?”

直到已經能看見奧斯汀家的房屋尖頂,簡才說了一路上到現在的第一個單詞。

可悲的是我壓根不明白她要問什麼。

簡的嘴唇輕輕抿著,她再一次問我:“為什麼艾瑞克的臉……”

“嗯……似乎是天生的,”我知道背後議論人不太好,努力回答得簡短一點,“艾瑞克的母親,送給他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禮物,就是一張簡陋的麵具。”

“簡,你今天對他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對他來說會有點過分,艾瑞克非常在意自己的臉,他沒有辦法不在意。”

“我很抱歉,阿黛爾,”她低頭下來捂住自己的臉,這是一個無助的姿勢,我從見過簡做這個動作,“我當時嚇壞了,我猜想過他的麵具後有秘密,可是那張臉確實超出我的想象,但我並不害怕,真的!但是他帶著我上馬,一路狂奔,我們穿過樹林,越過小河,周圍沒有人,死一樣的寂靜,隻有呼呼刮過的風聲,打在臉上那樣疼痛。我拚命叫喊讓他停下,他卻一直在笑,像魔鬼一樣鉗住我的腰,令我動彈不了。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感到害怕,我以為他會這樣帶著我一直狂奔至世界的盡頭,或是地獄的深淵。而我,將永遠不可能再回到斯蒂文頓。”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艾瑞克必須遭受這種糟糕透頂的經曆,而我,天哪……我當時都對他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我明白,你被嚇到了,今晚的經曆換了誰都會被嚇到,”我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好好睡一覺,忘記它,把今天晚上的一切都當做一個夢。等到明天太陽升起,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好的。”

【讓·格雷諾耶】

所有的事情到了第二天都會變好?

我覺得不是這樣。

“嘿,格雷諾耶,早上好!”萊斯特舉著一個薄薄的白色東西和我打招呼,油墨、紙張和火漆的氣味讓我意識到那是一封長途信。

我覺得一點也不好,萊斯特隻要白天出沒,他一定會把窗簾都拉上,把整座房子變得昏暗無比,並且自己還會套上一個厚實的黑色鬥篷,像幽靈一樣出沒,讓我經過的所有地方都染上他那臭烘烘的氣味。

“阿黛爾呢?還沒起床?哦不,她正在吃早餐,我聞到她新鮮的血液味了!”他過來攬住我的肩膀,似乎跟我關係很好一樣,可是事實壓根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