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路去到鎮上,到最好的酒樓,張口就要了所有招牌菜。
溫洇在對麵無奈地淺淺地笑:“吃不完的。”
“就是要吃不完才好。”魏分撫掌大笑。
溫洇小口吃著飯菜,覺得幾乎要融化在魏分淡淡寵溺的眼神中。
卻還是少了些什麼。
少了些什麼啊。
魏分待溫洇是極好的,想著法子逗他。
溫洇最喜歡他捏出來的栩栩如生的小泥人,吹一口仙氣,就動了起來,小短腿在桌上走動著,咿咿呀呀地叫溫洇的名字。
溫洇初見的時候驚喜得不行,魏分看得也很滿足,知道他這個人內心柔軟,就是喜歡小小的會親近他的東西。
他們也沒有一直在待在小村落裏,而是去遊曆了各地的名山大川,不乏有連魏分都要驚歎不已的美景。
有時也會尋個地方落腳,住個幾年,溫洇始終是滿足的。他也有時會對他和魏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有些困惑,但想想剩下來的時日都要倒數,卻也沒那麼多顧及。
有時候半夜會突然醒轉,想到一些很久之後的事情,想到不知魏分是否會因為他而覺得悲傷。
歲月悠悠,轉眼間就過了幾十年,離溫洇的百年之期也不再遙遠。
一天,魏分突然被老龍王傳喚,說是有急事,縱有千般不舍還是抵不過一紙傳書。
魏分回去了才知道是他大姐的事,魏莞被天界囚禁已久,龍王和天帝交涉久之未果,一怒之下想要開戰。天帝突然就放出話來,說是要放魏莞離開,本意也不是想引起戰爭。
龍族都被他的態度弄得雲裏霧裏,長公主被囚在天界數年,卻又無法報複,暗自吃了個巨大的悶虧,都不好受。
最終還是沒有開戰,無聲的硝煙漫開,漸漸平息,也幸虧魏莞平安無事。
魏分就是被龍王遣去接他大姐的,一路直衝九天,想著越快越好,或許回去還能趕得及再見溫洇一麵。
魏分看到魏莞的時候無比心驚,原來魏莞那樣張揚的一個人,變得憔悴不堪,雙眼沒有了神采,隻懂得看著某處發呆。
“他們對你做了什麼?!”魏分失控地吼道。
魏莞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別處去了。
魏分心痛得不行,對天界漸漸生出些恨意,
心上被裹了厚重的繭,破不開了。
而當龍王見到愛女變成這樣,一時有些老淚縱橫,魏莞這才動容,眼淚開閘一樣地傾泄而出,哭到仿佛所有的眼淚都哭幹了,才從懷裏摸出一樣事物交給龍王。
她抹了抹滿眼的淚,恨聲道:“天帝囑我交付於父王的,說是父王看了便明白了。”
龍王手指顫唞地從錦囊中摸出一枚玉簡,上麵隻有八個字,當年之情,十倍還之。
玉簡一下子從手中掉落,碎成了無數碎片。
老龍王無力地閉上眼睛,一瞬間老了很多,滿麵滄桑。
其實世人總說,仙人無欲無求,並非如此。
世間一切都逃不脫一個情字。
魏分最終還是沒能見到溫洇最後一麵。
其實時候是趕上了的,隻是這是溫洇自己做的選擇,不再相見了,分離徒增傷感,也不知要怎麼解釋才好。
這隻是溫洇說服自己的話,說到底還是不敢麵對。
魏分趕到溫洇最初住的簡陋小屋的時候,溫洇人已經不在了。
望著空蕩的屋子,魏分心中一下子焦慮起來,又有些憤懣,那人怎麼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呢。
他突然看到桌上壓著張紙,紙邊圍著一圈小泥人。
溫洇那麼喜歡的東西都沒有帶走,魏分心中突然湧起巨大的恐慌。
他盡可能冷靜地拿起那張紙,說服自己應該不過是普通的留書罷了。
紙上是溫洇疏淡的筆跡,字體纖秀又潦草,泛黃的紙張上沾著斑斑駁駁的痕跡,似是水漬:
魏分,多謝一直以來的照顧,百年之期將至,我是時候離開。
原諒我不曾與你道別,也原諒我和你說過謊。
記得我說天君準許我下界的原因麼,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體內有莫涼的魂靈。經過已不想多說,結果便是我自願放棄這個身體,換回莫涼的歸來。
也就是說,你若能再見到我,那人便不是我了。
我本就不應來到世上,離開也不是什麼大事,卻還是因為某些牽絆而覺得不舍。
最不舍的,怕就是魏分了吧。
我知道我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人,還是希冀會有人注意到我的離開。
罷了罷了,無論如何,我走了,你要多保重才好。
——溫洇。
魏分看完這寥寥不過百字,卻如同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