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持續了很久。
再醒來已經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聽他說已經過了一周。
我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再回到這紛繁的世間,心裏卻空蕩得像是沒有血肉。
不知那種茫然的感覺是不是惶惑,我終於被自己完整地驅逐。而也知道,真正到了這一天,便已經時日無多。
不像預料的那樣全是解脫,我終究是俗人,不安在心裏翻湧而上。
我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該拒絕他的,可是我沒有。
真的,很對不起他了。
他問我是不是有多重人格,我想了想,點了頭。
我怕他會丟棄我,但他沒有,而我便更放不下。
這樣真的很不好,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對我比以前更好。
生活就像裝在盒子裏的巧克力糖,不僅不知道下一次打開會看到什麼,而且竟然變得豐富的有了滋味起來。
這應該說是好事,我卻變得越來越害怕,敏[gǎn],又不舍。
每一天都像在峭壁上度過,而峭壁四周開滿鮮花。
幾天後,他送了我一隻絨布兔子。
我幾乎覺得震驚,那一刹那喚起我記憶中最深的印象。
我想起很多年以前讀過的童話,講的也是一隻絨布兔子。
那隻絨布兔子是男孩心愛的玩具,盡管曆經年歲,變得破爛不堪,男孩卻始終珍愛。然而在男孩生病後,醫生說他身邊所有的玩具都得被燒掉,包括它。它等待被焚燒的時候竟然掉下眼淚,喚出精靈,把它變成了真正的兔子。
美好的開端,童話的結局。
然而我始終記得卻的是,盡管它一直催眠自己它是真的兔子,但當它在森林裏遇到一群真的兔子時,他才知道什麼是真實。並不像它隻能一動不動,它們會呼吸,會跳躍,會有自己的感覺,而它隻能告訴自己,那男孩說過,它是真的。
我總會有種和那隻兔子同病相憐的衝動,同樣迷失於真與假的邊緣,不一樣的是,它有那個男孩。
但我很喜歡他送給我的兔子,可愛又純真的樣子。
他像我的男孩一樣,讓我有了些微的期待。
他從來沒有辜負我,我試探地看了他的日記,赤著腳偷偷踏過他的過往。
他卻沒有責備我,我問他為什麼,但我卻知道,他是真的在乎我。
那天晚上,他都是抱著我入睡,身上有普通人的溫暖的體溫,讓我忍不住靠近,而他反手回抱住我。
在驚異的同時,又竊喜。而喜悅越盛,悲哀會比其盛過百倍。
他會推我出去走動,傍晚的城市像融進了吉卜力的漫畫,美好又虛幻。
而我發現,我對這世界卻越來越留戀。
這真是不好。
又過了很多天,可能更久,他再一次蘇醒。
我沒有控製住他,他痛苦到連我都為之可憐的地步,很難想象全身血液幹涸會是怎樣一種狀態,而他就差不多是這種感覺。
恍惚間覺得靈魂飄起來,掛在高高的屋頂上。看著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割破皮膚,殷紅的液體從體內淌出。
那似乎是一種尖銳又遲鈍的筷感。
白色紅色的影子交疊著殘存於記憶中,一切景象變得模糊。
我猛地睜開眼,天花板很高,四周雪白無瑕。
聞到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原來已重返人間。
遲鈍地看著身邊的一切,覺得身體不會動了一樣。
過了一會,護士進來,看到我醒轉,驚訝地叫來醫生。
然後,他也進來。
他憔悴得有點過分,眼窩很深,蒼白的臉上青色的眼圈就格外明顯突出的顴骨顯得突兀,又令人心疼。
絲絲縷縷的感情像藤蔓一樣纏上心髒,緊密地包裹,扼緊了的疼痛。
那似乎是思念。
隻是我再無法說服自己再去拖累他。
我清晰地記得,我對他說抱歉,對他說我不該這樣。一直冷靜得不像自己,甚至想要對他笑一笑,嘴角的神經卻都好像壞死了。
明明早就下過一萬遍的決心要這樣做了,可是為什麼就算這麼容易地說出口,想象起來卻那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