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九年,二月十四,初春暖陽乍露,驅散一冬的陰寒。
酥軟的陽光並不是能溫暖所有的地方,比如現在的含元殿,依舊陰冷,似乎連空氣都是硬梆梆的。
一炷香前,臉上帶著血漬的侍衛闖入含元殿。當時含元殿內站滿了一宿未眠的官員們,他們吵吵辨辨了整個夜晚,挨到黎明時分終於嗓子啞了,體力不支了,開始犯困了。
可年輕侍衛的慌忙闖入還是吸引了他們殘餘的注意力。侍衛的臉幾乎趴在了含元殿內陰寒的墨玉地板,嘶啞的聲音帶著哭腔,叫道:“城門失陷了!”
而在這個悲傷的侍衛身後,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
昏昏欲睡的官員們重新有了鬥誌,高亢的聲音複又響起:“天佑吾皇,勤王之師必定馬上就到!”
終於,洛謙收斂住了他一貫的微笑,麵色含霜,將所有的官員們轟出了含元殿。
我也終於半躺在了含元殿龍椅後垂簾裏的軟榻上,不禁輕揉額頭闔上疲倦的雙眼,一夜吵鬧,總算清靜片刻了。
至那夜火燒糧草後,洛謙就不許我離府,等到這幾日,甚至上朝,我隨在左右,不曾離開十步之外。
昨日哥與晉王攻城緊迫,於大偉多次報急,京城岌岌可危。所以朝中大小官員齊集金鑾殿,希翼可以謀出對策。可眾臣意見紛亂,投降與不投降,吵鬧不停,終於戌時小皇帝支撐不住,隨太後回太徽宮休息了。
一夜光景,京城終被攻破!
我似乎陷入了綿綿的軟榻中,拖了兩個多月,哥還是使勁一切手段攻下京城城門。
燒盡糧草,哥的軍隊反而出現了一種超乎想象的頑強,即使隻能草根果腹的最艱難的那幾天,他們也不曾退卻半步。終於等來了柳雲籌集的糧食,全軍士氣大振,開始了每日每夜的不停攻打。
可是,哥你想過為什麼各路勤王之師,怎麼會每一個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理由不能抵達京城?然不成還真的是老天爺將所有的運氣都給了你嗎?還有北疆的定北大軍沒有出動一兵一卒,這些都不夠可疑嗎?
誰說我要守住京城的?洛謙的話猶在耳畔。
京城破,終於給了他最好的理由。
浴火重生(十)
晉王謀反,攻陷京城,殘害太後與皇上。丞相洛謙無意間得壯士相助,逃離京城。後聯係上各路勤王之師,同時定北大軍揮師南下,共同鎮壓晉王。終,晉王兵弱,不敵護國大軍。晉王畏罪自裁,叛臣上官去疾抵死戰場。一場內亂平定,但皇上與太後皆喪命與亂臣之手。天下豈可無主,眾臣推丞相為帝。
哥,你有沒有想到可能成就這樣一段史話?
“扶柳,該如何選擇呢?”沉默許久,洛謙開口緩緩道,並不堅定的話語透出困惑。
選擇?不是已經謀劃多時了嗎?我悠悠睜開雙眸,含元殿的紫金銅爐依舊飄出嫋嫋香氣。
可是,洛謙就赫然坐在我正前方的龍椅之上,他似乎疲憊不堪了,斜歪在赤金龍椅。
“八九年了,我的心裏裝下的東西越來越多,牽絆的鐵鏈似乎已經不能讓我再向前邁出一小步。”洛謙的背影在微微顫唞,顯然他在跟自己作一場殘酷的戰爭。
“一直以來我的前方隻有一條道,但是慢慢地又形成了另一條路。扶柳,我們將來要踏上哪一條征途呢?”我似乎漸漸恢複了氣力,掙紮著離開了陷入的軟榻,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洛謙也在掙紮著起身,他的手滑過龍椅扶手。突然一瞬間,洛謙像是被雷擊般,僵著不動。
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胸口在劇烈的起伏。洛謙亦呼吸沉重,手指明顯地顫唞,從龍椅的雕刻鏤空中取出一顆剔透的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