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1 / 2)

赫——”

長長的隧道將亞曆山夾著鼻音的喊聲放大,邱明赫納悶地轉身,措手不及地迎上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

“喂……”擁抱來得突如其來,邱明赫拍拍他的背,又好笑又無奈,“不用這麼感動啊。”

亞曆山沒有說話。這不是感動,兄弟之間談什麼感動,可是,為什麼聽你說了這些,我會那樣舍不得,你越說得輕描淡寫,我越是不能言語?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邱明赫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放棄了跳級和出國深造的機會,甚至那年在孤兒院,他躲在門外,透過門縫親眼看到邱明赫搖頭拒絕了那對想要收養他的好心夫婦,心中的石頭才偷偷落了地。

他不是不知道,他隻是裝作不知道。每當看到身邊如影隨形的少年,他就對自己說,沒關係,我會帶著明赫一起闖出一片天。麵包,足球,暖和的衣服,帥氣的球鞋,你愛彈的吉他……一切都會有的。

可是他還什麼都沒能兌現,車子卻翻下了山崖……

“明赫……”

“嗯,我聽著。”邱明赫如哥哥般點點頭。

“下輩子,你一定要像這輩子一樣又聰明又善良,還要有很好的父母……家裏不要太沒錢,也不要太有錢,身體一定要好,不要動不動就生病,要談一次很棒的戀愛,讀一所最棒的學校,出國深造,遇到一個最對的人……”

邱明赫伸出雙手回抱住好兄弟,靜靜地聽他說著,到後來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他知道那哽咽的句子裏飽含著最最美好的祝福。

七尺男兒泣不成聲,邱明赫輕拍他的背,一句句重複:“……談一次很棒的戀愛,讀一所最棒的學校,出國深造,遇到一個最對的人,還有,”他說,“繼續和你做兄弟。”

如果那些都是你的心願,那麼我要努力為你實現,而我最後的心願,如果這夜空的彼端有神明在聽著,請一定,幫我實現。

“喂,你們兩個,繼續做兄弟這種事,見者有份啊。”

南宮樊哭笑不得地走上前,張開雙臂摟住兩個兄弟。三個少年抵著額頭依偎在一起。隆冬的深夜,從跨海大橋一點鍾的位置,有似有若無的暖意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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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嘯卿說今天是高三零班最後一節課,眾人準時到達教室卻不見敬愛的沈老師的身影,隻有黑板上一行犀利的沈氏狂草——到球場來參加畢業典禮。

王大衛努著嘴:“敢耍我們看我不馬賽克他全家!”

一行人懷著對沈嘯卿的極度不信任來到教學樓北麵,老遠就聽見四人組高分貝的聲音,隨即映入眼簾的熱鬧景象看得一眾人傻了眼——平日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運動場被四麵高聳的照明燈照得有如白晝,綠茵場上一隊身穿藍色球服的球員正在熱身,那身運動服亞曆山再熟悉不過,那是他們失之交臂的決賽對手,複興中學的校隊製服。

田徑場邊,那個和沈嘯卿聊得投機的光頭男人,毫無疑問正是複興校隊的燈泡教練。沈嘯卿抽了口煙,回頭看到身後整整齊齊張大嘴呆若木雞的少年們,一臉嫌棄:“怎麼,你們打算在場邊合唱哈利路亞?”

雖然不知道沈嘯卿是如何辦到的,但是眼前正是他們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畫麵,明亮的球場,理想的對手,熱情的觀眾。板寸頭的少年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叼著煙的沈嘯卿,拍手朝隊友們高呼:“好了!庚林隊的各位,拿出幹勁來!”又轉向邱明赫,“燈泡那家夥很厲害,靠你了!”

邱明赫給了個久違的“安心”眼神,亞曆山領著隊友們上了場,朝著對手摩拳擦掌道:“那年決賽真是便宜你們了啊!”

“真不錯,你們隊長還是老樣子。”複興的隊長走到場邊,向邱明赫伸出手,“多指教啊。”

這位隊長依然是四年前高中生的模樣,邱明赫原有滿腹疑惑,最後卻隻是搖搖頭一笑置之:“不要放水啊。”

“當然,”複興隊長伸長胳膊拉了拉筋骨,一副等不及要開踢的樣子,“當年你們就這麼撒手人寰,害我們被說第一拿得名不正言不順,這次可要一次討回來。”末了頗有些感慨地回望起偌大的校園,“說起來,都是四年前的事了呢,高中生活真讓人懷念。”

沈嘯卿充當裁判,上半場由複興隊開球,哨聲響起,暌違四年的全國高中籃球聯賽決賽重新拉開序幕。

毛小毛揮舞著王大衛的球棒,在場邊賣力助威,四人組手挽著手跳著花式啦啦隊舞,急性子的鄧教練抄著大嗓門一個勁地隔空喊話,邱明赫不時向隊友打手勢,球員們還是會在爭球時拉拉扯扯,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而沈嘯卿絕對是史上最渾裁判,執法時一邊抽煙一邊各種不和諧語言伺候……

南宮樊的遠射首開記錄,複興的任意球扳回一城,下半場複興再接再厲射入一記漂亮的倒掛金鉤,王大衛則憑著亞曆山開出的刁鑽角球頭球入網,比分緊咬成二比二。毛小毛聽到自己嘶啞的喊聲夾在許多同樣嘶啞的加油聲中,多少次激動得捧住胸口的位置,恍惚中有種時光倒轉的錯覺,好像看完這場比賽,就可以回家吃媽媽做的土豆燒牛肉,晚上還有棘手的數學作業等著他,從同桌那兒借來的遊戲攻略要記得放進書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