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到了哪裏?
一切是那般的飄渺、難測。
對麵的白衣少年隻有十九歲,第一次獨自下山降魔伏妖就出了意外,走在這片茫然未知的天地間,心中的震驚絕不遜於景天。他那雙清亮剔透的眸中也滿是困惑,揣測不安地道:“我這是在哪裏?是太虛幻境麼?還是上古傳說中的永寂之地?”
“或許吧!”景天一陣苦笑,“我也不知道是否永寂之地,我想,應該是的。不過,能在這裏看到你,真的很好……很好……你和他長得很像。”
少年微微偏頭打量了景天半晌,疑道:“你娘子?我,像她?你娘子現在在哪裏,我想見見她,問一下她是何方人氏。我從小就是孤兒,也許真有兄弟姊妹也未定。”
“你見不到他的,你是永遠也見不到他,你和他隻能有一個活在這個世上,所以你出現的那一刻,他便,便……!”
白衣少年“啊”一聲,瞳子收縮。眼見對方眼裏湧起綿綿不絕的悲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連指尖也在微微顫唞。
“我嚇到你了麼?”
白衣少年搖了搖頭,眸中透出幾許憐憫、同情,認真地勸慰道:“你還是節哀順變吧,人死不能複生。你們倆如此伉儷情深,來世一定可以再見的。”他的眼神清澈而善良。
景天隻能苦笑無語。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熟悉的對話,熟悉的少年,熟悉的故事,八年前不是曾經發生過的麼?徐長卿在蜀山曾經詳細地描述給自己聽過。所有的對白為何如此詭異,長卿和自己的對白,居然是他與其父對答的重新演繹。
莫非自己來到了永寂之地,要參與曾經發生的曆史,以主角的身份重溫一遍?
景天遙望天際,天地間最後的一絲光芒已經收斂,他想起自己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完:不周山在哪裏?不知道!如何找到景卿大殿?不知道!如何尋到嬰孩長卿?不知道!
——所有的難題都擺在自己麵前。
風在呼嘯著,少年的身影已經消逝,虛空的迷霧自始至終籠罩在自己身邊。
景天一路信步遊走於夜穹中,不知道過去多久。直至最後,他望見東方,晨曦的薄光透出雲層,橫掃了虛空中的陰霾。前方露出高大的青石城牆,城牆上鐫刻著兩個清晰可辨的大字:“洛陽”!
——洛陽?難道永寂之地還有洛陽?
景天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難道方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虛幻?
眼前的洛陽城是那般的鮮活生動,連腳下的青草都發出了嫩綠的新芽,天空是那般的青碧遼闊,五彩風箏自由自在翱翔其間。風中送來了百花清香,連太陽也帶著暖暖的氣息,天地萬物都折射出璀璨的光華。
永寂之地,隻有黑夜,一切是靜止的。
而這裏,一切都是鮮活的。
洛陽城路邊的商鋪,景天看見了一家名叫“侯記金鋪”的店子。店內,錦衣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自己大腹便便的妻子走近內堂,嘴裏念叨道:“娘已經給起好了小名,孩子不論男女,都叫大寶!”而他賢惠的妻子,正笑意款款地柔聲應道:“嗯,好!”
“侯記金鋪?大寶?”
景天迷惑地一轉身,便看見了路邊的酒樓,食客往來如織,甚是熱鬧。高高的樓閣上,“南風樓”的牌匾掛得無比醒目。
“南風樓?”
景天呆了一呆,抱頭蹲在路邊,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一切:“我不是在做夢!不是!!也不是在永寂之地!不是!!”
路人熙熙攘攘地從他身邊穿梭而過,似乎在議論著什麼:“聽說,渝州那邊發生了地動,大人、小孩死了不少啊。”“是啊,幸好現在已經恢複了平靜。”
“渝州地動?渝州地動難道不是八年前發生過的麼?”景天心中劇震,猛地拽住路邊正在議論的男子,急促道:“看你口音是渝州人氏?”
那人背上負了柄鐵製琵琶,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聞得景天此言,他上下打量了景天幾眼,詫異道:“不錯,在下李瀾,乃渝州逍遙客棧掌櫃,半月前來此采購貨物,聽聞地動變故,正要星夜兼程趕回渝州照顧拙荊和稚子。聽兄台口音也是渝州人氏吧,也是想趕回老家探望親人否?”
景天楞住了,下意識地問道:“現在是哪一年?”那李瀾更是詫異,隨手一指路邊的書畫攤,道:“喏!落款不寫得清清楚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