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連昭想過很多種可能,他也許想讓自己弑君助他奪位、也許想得到他的保障護他平安逃離,但就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要去西域。以他和楚蓮的關係看來,想必與古格王朝關係匪淺,如果讓他安全到了西域,後果不堪設想。此人心機之深非同尋常,將來邊境便不會有平靜的日子了!
“二哥不答應?”夏連華手中長劍往蘇沁沁脖子上逼近了近,冷笑道:“也是,大丈夫何患無妻,這母子二人死在我手裏,對二哥來說想必也算不了什麼!”
夏連華心中暗恨,如果不是被追得太緊,他自己早就往西域逃了,焉用得著這麼麻煩?望著夏連昭冷漠的臉,夏連華更是冷笑連連,若不是他死死咬著自己不放,逼得自己出此下策,他也不必為難,這都是他自找的!
“好,我答應你。”夏連昭淡淡道:“你得容我準備一下。路途遙遠,我兒子年幼,吃不了苦,沁兒身子也未複原!”
“馬車我已經備好,我們即刻就走!”夏連華冷笑道:“二哥,別跟我提條件,現在你得完全聽我的!”
“不、我不去、我不去!”一直安安靜靜的蘇沁沁突然激動起來,叫嚷著道:“我的孩兒還這麼小,他怎麼吃得消!與其長途奔波受這份活罪折磨,夏連華,你索性殺了我們母子吧!黃泉路上,我們等著你!”
“二嫂稍安勿躁!不然,休要怪我不客氣了!”夏連華聽她尖聲嚷嚷得心煩不由大怒低喝。
“不許你罵沁兒!”夏連昭勃然大怒,額上青筋暴起。他的沁兒他從來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怎麼能忍受別人這般對她?
“現在我說了算!”夏連華大怒。
“反正我不去,有種你殺了我!”蘇沁沁不依不饒。
“別亂動!”夏連華大恨,如果不是要挾持著她走路,他早點了她的穴道了,豈容得她大呼小叫!
蘇沁沁一咬牙,脖子竟主動往夏連華的劍上碰去,夏連華一驚,下意識將劍往後移,蘇沁沁猛然停住,腳尖一點身形一矮猛的向後縮,與此同時,夏連昭閃身飛掠上前,他身形剛動,早有暗器破空而至朝夏連華背心、後腦、腰部飛襲而去,夏連華不得不收回刺往蘇沁沁的劍轉身揮劍躲閃。等他回過神來,夏連昭早已將蘇沁沁母子救到了一旁。
小世子受了驚嚇,“哇哇”的大哭起來,夏連昭將母子兩個一同攬入懷中緊緊抱著,顫抖著聲音道:“沁兒,沁兒,你沒事吧!”
“我還好!沒事,沒事!”蘇沁沁心有餘悸,整個人無力的靠在夏連昭身上由他扶著,輕輕拍哄著兒子,瞧著場中的打鬥——是姬如玉和小喜鵲。
蘇沁沁不得不跟著夏連華走,一路上卻暗暗留了記號。她本來是抱著僥幸的心理留給夏連昭的——她相信他一定會擔心她有危險,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回來!可沒想到,發下了她的記號一路追蹤而至的竟是小喜鵲和姬如玉。
夏連華帶著兩名心腹手下將她和兒子看得很緊,小喜鵲和姬如玉沒法上前救人。但蘇沁沁卻聞到了小喜鵲身上所配香囊的氣味——那種氣味隻有小喜鵲才有。
於是,她故意透了話給小喜鵲知曉,她被喂食了少量軟筋散,除了走路根本沒有別的力氣。
小喜鵲何等機靈?姬如玉又是製藥的大家,身邊常備各種藥丸。那兩名手下去買食物時,小喜鵲便悄悄的將解藥混了進去。蘇沁沁鼻子靈活,不動聲色找到解藥自然不難。於是,今日夏連華才會對她疏於防範,她突然發動起來,才有了剛才那一幕。
夏連華乍然看到小喜鵲和姬如玉,心中便是一沉,知道自己山下那兩名手下定然已經著了他們的毒手。再看到蘇沁沁已經安然回到了夏連昭身邊,更是急怒攻心,出招愈見散亂。
夏連昭扶著蘇沁沁坐下,大喝一聲縱身劈掌上前,喝命姬如玉和小喜鵲退下,他和夏連華之間的恩怨,他今日要做個了斷。
小喜鵲小嘴一撇還不肯,被姬如玉一拉不得不退了下去,姬如玉喝叫了聲“接著!”手中長劍朝夏連昭拋了過去。夏連昭反手接劍,與夏連華立刻纏鬥在了一起。
姬如玉與小喜鵲退到了蘇沁沁身旁,三人一起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快如閃電纏鬥的兩人。蘇沁沁暗暗吃驚,她沒有想到夏連華的身手竟然這般好!
不多會,一聲慘叫傳來,跟著有人向後飛身倒下,蘇沁沁一下子緊張起來,看清倒下的是夏連華,這才鬆了口氣,抱著兒子忙奔了過去。
夏連華“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殷紅的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流到月白的衣袍上,他眼神有些渙散,粗粗的喘息著,卻是哈哈的大笑起來,睜大一雙眼睛直直盯著蘇沁沁一字字道:“她中了我的毒,活不過一個月!二哥,你還是救不了她!”
夏連昭大驚,跨步上前猛的揪住他的衣領將她提起來,厲聲道:“你說什麼?解藥呢?解藥呢!”
夏連華哈哈大笑,喉嚨裏咕嚕兩聲,嘴裏流出最後一抹鮮血,頭一點就此氣絕。
“沁兒!”夏連昭隻覺渾身冰涼,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胳膊。
蘇沁沁心中也泛起陣陣寒涼,怔怔的望著夏連昭。那天晚上那顆藥丸她沒有服下,但是後來,他又親口逼著她服下了一顆。
“我們可以去找神醫,好姐姐,你別擔心!”小喜鵲連忙說道。
“對,去找神醫!”夏連昭一刻也不肯耽擱,交代姬如玉與小喜鵲把夏連華的屍體帶回去交給赫南,又吩咐了一些事情讓他轉述給赫南照辦,便帶著蘇沁沁上河北找那位隱居的薛神醫去了。
沒幾日,皇帝回京。一切重新安定下來。
睿親王妃已然自裁,睿親王心灰意冷,自請閉門養病。安親王父子已亡。敏郡王父子早就嚇破了膽,益發戰戰兢兢,哪裏還敢有半點兒肖想。夏連昭的心壓根不在這上頭,不等皇帝回京便心急火燎帶著媳婦去治病了。不言而喻,皇位的繼承人,隻有理郡王一個。
於是,朝中為理郡王說好話的臣子越來越多,對理郡王的讚譽也越來越高。理郡王一如既往的謙和待人,不驕不躁。皇帝冷眼旁觀,對他也越來越滿意。
半年之後的某日,皇帝突然召理郡王進宮。
理郡王沒有想到的是,皇帝竟然命他設法殺了夏連昭,當時他的臉色就變得慘白,顫聲問何故?
“朕已經決定了,要立你為太子,這江山隻有傳給你,朕才放心,才對得起列祖列宗,到了地下也好去見你的父王!”
皇帝的語調哀涼而淒楚,理郡王眼眶頓時就紅了。
“昭兒桀驁不馴,能力超凡,夏連華母子造反,誰知這裏頭有沒有他的什麼事?你先聽朕說完,即便沒有他什麼事,夏連華畢竟是他的弟弟,他連夏連華都能動手,何況於你?朕擔心朕去之後,萬一他有什麼異心,必將又是一場動/亂,所以,現在就殺了他,永絕後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得心硬!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可夠?”
理郡王的身子不停的顫抖,顫抖得站也站不起來,額上冒出了一層冷汗。讓他去殺他最親近的兄弟?不,他做不到!
“怎麼了?有什麼困難盡管跟朕提!難道你害怕不是他的對手?你要記住,你是真龍天子,是上天選定的皇位繼承人,你不能怕!相信現在他對你沒有戒心,要動手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一旦錯過,就沒有了!”
皇帝見理郡王白著臉便又說道。
理郡王大口喘了幾口氣,咬咬牙,朝皇帝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毫不猶豫拒絕道:“皇祖父,請您恕罪,孫兒做不到!昭弟是孫兒的兄弟,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孫兒做不到,孫兒不能殺他,求求您也別殺他!”
“放肆!”皇帝圓睜雙目怒斥道:“別以為這皇位朕非傳給你不可!你別忘了,皇室近支有的是繼承人!”
理郡王顫了半響,仍是咬牙道:“孫兒,孫兒寧願不做這個皇帝,也絕不殺他!”
“如果他造反呢?”
“他不會反!”
“朕說如果!”
“到了那時,自然兵戎相見!”
沉默。
皇帝銳利的眼神死死的盯著理郡王,半響,突然爆發出哈哈的大笑聲。
皇帝親自將理郡王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好了,起來吧!你能如此顧及兄弟之情,朕很欣慰,看來朕真的沒有選錯人,朕放心了……”
又過了半年,夏連昭終於帶著蘇沁沁回到了京城,此時,小世子已經一歲多了,白白胖胖的,已經會說簡單的話,十分可愛。
三人進宮拜見皇帝,自然少不了一頓好罵。好在小世子玉雪可愛,一下子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皇帝逗著小世子滿臉是笑,也就饒了夏連昭這一回。
次年三月,皇帝偶感風寒,臥床不起。三日後,封理郡王為太子。五日後,皇帝駕崩,享年七十二歲。理郡王繼位,是為宣和帝,以明年為宣和元年。
夏連昭封西域王,次年,帶著妻兒一同前往西域。姬如玉與小喜鵲依舊前往江南定居,雙方依依惜別,互道珍重,來日再見。
誰說西域隻有風沙肆虐、隻有枯草荒涼、隻有八月飛雪?在那高聳入雲、延綿千裏的大山脈之間,有無數溫暖如春的大峽穀、有塞外江南般的桃源聖地、還有往來絡繹不絕的商旅、數不盡的奇珍異寶、看不完的異域風情!
更重要的是,天高皇帝遠啊!
馬車裏,蘇沁沁輕輕撩起車簾一角,望著漸行漸遠的京城,想象著未來無拘無束的日子,與昂首策馬、威風凜凜的丈夫相視一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