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你那點蒙汗藥,想取我性命?”毛無邪冷冷說道。以他的內力修為,蒙汗藥發作時稍一運氣,便已抑製了藥性,將其逼出體外。
“大……大哥,有話好說……”方山林雖狡黠,見識也廣,卻未料到一流高手竟如此厲害,想要巧舌如簧,分辯幾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如今不是你大哥!恩將仇報,死不足惜!你方山林下輩子若運氣不好,還遇上我毛無邪,就再殺你一次!”毛無邪森然說道,運氣於掌,便要將這混蛋立斃當場。
便在這時,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進了廚房,見狀大喝道:“毛大俠!手下留情!您老人家怎麼與他一般見識?”
來者正是鐵龍鏢局的總鏢頭郭鐵龍,一年不見,他的頭發白了大半,連上也多了不少皺紋。這時剛外出回來,欲進廚房吃午飯,卻看見了這一幕。
“手下留情?這小子忘恩負義,竟在湯中下蒙汗藥,想取我性命!”毛無邪冷冷道。
“有這等事?林兒,你當真如此狼心狗肺?老夫平日如何教導你的?毛大俠,您先息怒,此事若屬實,老朽必定會給您一個交代!”郭鐵龍氣得狠狠一拍桌子,一張飯桌當場四分五裂。
“交代?蒙汗藥被我喝了下去,又以內力逼出,那還有假?我又怎麼知道,是不是你暗中指使?”毛無邪怒發衝冠,手掌一抖,又要殺人。
“等一等!”郭鐵龍厲聲喝道。“老朽已活不了幾年,若主使方山林做下這豬狗不如之事,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今日之事,是鐵龍鏢局惹下的,老夫也脫不了幹係,這就先給毛大俠一個交代!”
說完,郭鐵龍大踏步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廚刀,將左掌平放在砧板上,毫無猶豫,一刀剁下,鮮血四濺,左手齊腕而斷!他一生苦練的便是掌法,剁去一隻手掌,便如同廢了一半的武功。
“總鏢頭……”方山林看得臉色發白,眼淚、鼻涕和汗水流得胸前衣襟全濕了。
“毛大俠放下他,由老夫當麵處置!若不肯放,老夫就等一身血液全流幹了,死在大俠麵前謝罪!”郭鐵龍神色昂然,眉頭都不皺一下,斷腕處血如泉湧,他也似未看見一般。
毛無邪闖蕩江湖多年,卻也第一次看見如此勇悍的老人,心下一軟,手指略鬆,方山林掉到了地上。
方山林剛一落地,顧不得接上脫臼的右臂,連滾帶爬掙紮到郭鐵龍身邊,撕下衣襟,手嘴並用,緊緊紮住總鏢頭上臂,先行減緩流血,又到灶下撿了一根細幹木柴,在尚未熄滅的爐火中點燃,灼燒斷腕傷口,將血止住。廚房中焦臭味撲鼻,聞之欲嘔。
郭鐵龍似沒看見有方山林這個人一般,任由他炙烤皮肉,不吭一聲,眼睛卻牢牢盯在毛無邪臉上,一眨不眨。他,似乎在等這個昔日的恩人發話,由他來主宰兩人的生死。
毛無邪也默然不語,望著郭鐵龍,內心滿是困惑。接連被騙,他已不相信任何人,可是,一個老人為了取信自己,毀去了一半武功,一隻手掌,可見在他心中,聲名何等重要。這兩個人,殺,還是不殺?
這短短片刻,便如漫長的一天。毛無邪尚未拿定主意,郭鐵龍忽然晃了兩晃,往前撲倒。這老漢一把年紀,精力不如壯年,又烈士斷腕,失血甚多,一直強自撐持,等毛無邪的話,終於不支暈厥。
“總鏢頭!”已接回手肘的方山林,見狀一把扶住郭鐵龍,探了探鼻息,發覺並未死去,但呼吸微弱,吉凶難料,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彎腰將總鏢頭背起,徑往廚房門走去。這時的他,眼裏隻有郭鐵龍一個,視毛無邪這煞星若無物。
毛無邪內心還在搖擺不定,見方山林如此,也未阻攔。兩人雖是主仆,卻均全心全意為對方著想,確是情真意切,在江湖正道眼中, 這等人便算犯下滔天大罪,也有可恕之道。隻是,如今的自己,還算不算正道中人?毛無邪再次想起曾共曆生死、義結金蘭的大哥燕翔,竟然還比不上方山林這麼個卑微的趟子手,心下又是一陣刺痛。
方山林走過毛無邪身邊時,背上的郭鐵龍突然扭轉身子,狠狠一掌,擊在毛無邪的後心!這,並非郭總鏢頭賴以成名的外家功夫“鐵砂掌”,掌力內外兼具,外力若巨槌雷霆一擊,內力則直摧五髒六腑,端的是淩厲霸道,非同小可。毛無邪猝不及防,高大的身軀如斷線風箏飛出一丈多遠,重重撞在牆上,翻身落地,吐出的鮮血灑滿灶台,飯桶中剩下的糙米飯全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