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紅衣落寞(1 / 2)

官道兩側農田漸少,逐漸荒僻。女子打馬走上一條岔道,又走了幾裏,見了一條小溪,深僅數寸,便縱馬跳進溪水,卻不忙上岸,在水中向上遊疾奔。一連跑了幾裏,方才躍上岸去,下馬休息。如此一來,馬蹄印和氣味都盡皆消失,追兵便算牽來一百條獵狗,一時也休想找到二人的蹤跡。

“我就猜你藝高人膽大,明知大批高手監視毛三河,依然敢來相救,就算全無指望,也非來一趟不可。這才是日後江湖無敵的毛無邪!”羅冬梅拿出幹糧分給毛無邪,笑道。

藝高人膽大?毛無邪隻有苦笑:我這是走投無路,害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哪是救人?

“江湖上傳聞你是邪教妖人,我怎也不信。邪教之人連自己親人也隨手殺害,你卻為了救一個絕無生望且聲名極壞的老人,甘冒奇險。你,絕不是邪教中人!”羅冬梅拿出水袋,喝了一大口,再遞給毛無邪。

“不是他們叫你來助我脫險的?”毛無邪聞言一愣,聽這羅冬梅口風,她並非來自異族邪教?

“他們?他們是誰?師父去世後,我姐妹二人浪跡天涯,聽過誰的話?”羅冬梅瞪大了眼睛,一臉茫然。

“引開我兩個師兄的,是你的姐妹?”毛無邪輕聲問道,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妹妹喬裝成本地鄉農,守在田邊,隻需望見有人躍上毛宅最高的屋頂,便向北奔逃,將人引開。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若瞞過你兩位師兄的耳目,她也會南下,與你我在雲南會合。一旦到了雲貴蠻荒之地,三大高手便管不著我們了。”羅冬梅說道。

毛無邪不再多問,擰開皮袋口,聞了聞,一股甜香味,並非茶水,而是米酒。南方氣候溫暖,蚊蠅成群,井水河水,都不甚潔淨,若喝生水,往往腹瀉,而煮沸了喝,又太費柴薪。以生水浸泡五穀釀成酒,喝來卻不壞腸胃,因此有“酒質最純,更純於水”之說。喝米酒既省柴,又強身健體,天下百姓,漸漸都學會了釀酒喝酒,不再拘於南北,不少地方,米酒甚至比大碗茶還便宜。江湖人物,好酒者甚眾,海量者喝烈酒,量窄者喝米酒,這羅冬梅雖為女流,居然也是酒國中人。

“這酒裏沒下毒,我都喝了一口,你怕什麼?”羅冬梅見毛無邪躊躇,略覺不快,問道。

“怕不夠喝。”毛無邪說罷,狠狠灌了幾大口酒,他確想大醉一場,卻又知萬萬不可,這淡酒,倒正好。

“男子漢大丈夫,便算家破人亡,也該拿得起,放得下!我姐妹二人,十歲便父母雙亡,乞討半年,又被年長乞丐拐賣,在富人家裏當了丫鬟,受盡虐待,兩年之後才為師父營救收留。三年前師父仇家上門,我們姐妹親眼見她死在刀下!我姐妹強忍悲傷,逃避了一年,又得奇遇,方才殺死那賊子,為師父報了仇。我們女兒家也能忍辱負重,你一個大男人,天塌下來一根手指撐住便是!別喝了,那是解渴的!報仇之前,千萬別醉生夢死。”羅冬梅見毛無邪喝個沒完,一把奪下水袋,正色道。

“報仇?找誰報仇去?邪教首腦李天行血債累累,我確是他徒孫,師父殺我為清理門戶,沒做錯什麼。大伯和錢眼開費盡心機,為讓我師徒反目,殺死蔣家滿門,將一切都嫁禍到我頭上,才是罪魁禍首!可他們全為救我而死,我又哪裏恨得起來?日後便算有本事殺了師父報仇,也是江湖敗類,人人唾罵!不報仇,也是惡名難除,更為宵小恥笑!我又有什麼錯?竟落得如此下場!”毛無邪越說越傷心,再也忍耐不住,忽然伏膝大哭。米酒雖淡薄,卻足以勾起這兩日肝腸寸斷之痛。

一個柔軟溫暖的身軀,從背後緊緊抱住了毛無邪,卻沒有一語勸慰。羅冬梅在女子中雖算高挑,卻遠較毛無邪嬌小,而此時,毛無邪卻覺得自己如同一個嬰兒,被裹進繈褓,抱在懷中,身心俱暖。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此時的毛無邪是喪家之犬,漏網之魚,與我一起,隻會害了姑娘性命,須得盡早分開。在下隻剩一身武功,你若想習練‘白虹劍派’絕學,可以全數錄下來與你。”片刻之後,毛無邪忽然清醒,緩緩推開了羅冬梅,站起身來。

“怎麼又文縐縐起來了?毛大俠,毛無邪,你還不知道吧?昨晚你師父文昌已傳言江湖,若誰能提著你人頭去見他,將贈與易州卜家全數家產,並將生平絕學傾囊相授!我若貪圖絕世武功,適才趁你全無防備,早一劍取了你性命,還能多得百萬家財!”羅冬梅從身後行至毛無邪身前,盯著他的雙眼,咬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