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無邪小心抱起卜朱砂的屍體,輕輕放進掘好的土坑裏,另外半截天靈蓋也找到了,扣回原位。卜朱砂直到此刻,眼珠也瞪得大大的,嘴巴無法合攏,一臉驚駭無助、不敢相信之色,毛無邪不忍看下去,伸手撫平了整個扭曲的麵容。
“咦,他懷裏什麼東西?”樂葦眼尖,一眼看見卜朱砂懷裏露出絹冊一角,伸手便掏了出來。
“連小孩子的東西,你也不肯放過?”毛無邪欲奪,卻瞥見封麵上《地靈神功》四個字,便不說話了。邪教妖人當真古怪,武功秘籍居然放在小孩子身上。
“你說卜半夏功力奇特,他練的是不是地靈神功?毛師兄,老天對你可真是不薄,說不定你又多了一門絕技,我這做師弟的,也跟著沾沾光。卜家心法,能與任何門派武功融合,不算是邪功,稟過師父後,師父也會讓你自行處置。見鬼,怎的開頭與江湖流傳的一字不差?”樂葦興衝衝翻開秘籍,卻一臉失望。
“快把人先埋了吧!你聽,血腥味把烏鴉都引來了。”毛無邪聽得鴉鳴聲漸近,心想萬不能讓禽獸糟蹋了兩個孩子的屍體,連忙加緊掩埋。
“扁毛畜生,就知道趕喪事!”樂葦嘟囔道,伸手撿了塊石子,聽聲辨形,甩手便發了出去。隻聽一聲慘叫,不遠處鬆樹上一隻烏鴉翻滾落地,撲騰了幾下,不再動彈。
“小師弟,這暗器功夫,又有長進了啊。”毛無邪三下五除二將土填好,伸足踏實,見狀稱讚道。“白虹劍派”素來隻傳授劍法和內功,其餘功夫,也不禁止門下弟子涉獵,這樂葦對暗器情有獨鍾,造詣已自不凡。
“碰巧而已,原來隻有這麼一隻烏鴉,也是它運道太差,下輩子投胎做個人吧。”樂葦這話倒不是謙遜之詞,以耳代目,誰都無法聽出烏鴉身前有沒有樹枝遮擋。暗器高手打鳥,一向是先驚飛後打,一來更顯本事,二來空中無遮無攔。樂葦原沒想能打中這隻烏鴉。
“走吧,這本武功秘籍要師父先看過,準你我修習才行,別看了。”毛無邪本欲找塊石頭刻幾個字,卻想起自己本不知道兩個小孩的名字,隻得作罷。
“等等,哈哈哈,毛師哥,你看看這裏,這一頁!哈哈哈哈,真笑死我啦!”樂葦忽然在絹冊上發現了什麼,將這翻開的秘籍遞給毛無邪,然後捧著肚子拚命笑。
“你這是……”毛無邪皺起眉頭,接過書看了幾行,也是忍俊不禁,好容易強行抑製笑意,說道:“果然是邪教妖人,這種法子,也想得出來!可憐卜家上萬記名弟子,花了許多銀子,卻泡的是這玩意兒?看來是非給師父看看不可,你說他老人家會不會笑?”
“怕是假的吧?武功真能這麼練?”樂葦止住笑聲,問道。
“假倒未必,絹冊發黃,也有幾十年了。不過這本書若傳遍江湖,那些花銀子買內力的一個個武功全廢,淒涼無比。傳不傳出去,還是由師父定奪的好。走吧,下山找師父去。”毛無邪將秘籍揣進懷裏,撇下半截單刀,說道。
兩人剛走到下山道口,隻聽哇哇兩聲鴉鳴,地上的烏鴉一個翻身,一邊怪叫一邊振翅遠去,雖是鳥語難明,兩人亦聽得出嘲弄之意。它飛的是另一個鬆柏林立的方向,樂葦暗器縱然厲害,也打它不著。
“這扁毛畜生!居然裝死耍弄咱們!”樂葦又好氣又好笑,卻又無可奈何。
卜半夏墜崖處,距離周祖元等人屍首並不遠,附近本有大批江湖人士駐守,以防卜半夏逃脫。文昌等人尚未下山,這梟雄的屍體恐怕已被找到。樂葦本在崖下跟從文昌安葬周祖元等人,知道地方,領著毛無邪施展輕功,一頓飯工夫已然找到。卜半夏已被掩埋,墳包上壓了一塊大石頭,刻著“卜半夏之墓”五個字。文昌等人卻不知所蹤。
毛無邪與樂葦四下找尋,不就便看見“白虹劍派”的聯絡標記,順著標記所指,在山中穿行了一柱香時分,繞過一個山坳,進入一個不大不小的山穀之中。隔著老遠,便望見前方鬆林的上空升起嫋嫋炊煙,二人這才發覺已近午時,肚子早餓了。
鬆林正中,竟然有好大一座宅院,占地不下百畝,雕梁畫棟,氣派非凡。院牆高約兩丈,其內探出繁花似錦,綠柳如茵,渾不似北方深秋院落,倒似陽春三月的蘇州園林。黑漆大門上方,有兩個大大的金字“蔣園”。
狼牙山中,竟有這等去處?是哪方高手花匠,竟能令江南花木在北方深秋盛開,顛倒四時?毛無邪與樂葦麵麵相覷,愣了半晌,才想起叩擊黑漆大門的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