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活

三麵青灰色冰冷的牆壁,一扇鐵窗。

曾如初眼看著幾個剃了光頭,長相凶惡穿著青藍色囚服的男人期近,然後狂笑著壓在自己身上,那幾雙帶著異樣體溫的大手在自己身體上肆意撫摸,那感覺如此的真實,像是冰涼的蛇皮在自己的肌膚上緩慢蹭過。周圍的空氣彌漫著男人身上酸臭的汗味、煙味......他被這樣讓人恐懼又惡心的氣味兒密不透風的包裹著,好像不論如何也掙不脫,無論他怎樣用力......

“啊......”

灑滿清晨稀薄光線的室內擺設十分簡單,一個略顯瘦弱的男人猛地從靠窗的單人床上彈起,蒼白的臉頰上布滿驚恐,冷汗順著發跡滑過頸窩一直沒入睡衣。

曾如初指關節蒼白的抓著被角足足十分鍾,漆黑如墨的大眼睛裏的驚恐和絕望才慢慢褪去,一點點浮上迷茫。然後他把臉埋在手掌中,在抬起頭來時,那雙剔透澄澈的眼睛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淡漠和波瀾不驚。

看了一眼床邊矮櫃上放著的鬧鍾,才清晨五點三十分。可是做了那樣的夢,就算是還能睡著,曾如初也不願意冒一點可能繼續的風險睡覺了。

這樣的夢在前兩年剛出獄的時候幾乎每晚都糾纏著他,現在已經不常出現了,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這次都能有幾個月了。到底多長的時間曾如初自己也記不清了,他隻知道這是十年監獄生活給他留下的烙印。

十年,整整十年,人生有幾個這麼長而整的時間段呢。

這個巨大的長而整的時間段,已經占據了超過他現有生命的三分之一,不可能不對他產生巨大的影響。

而這十年中在牢裏經曆的人和事,就像是時光的審判官拿著鋒利的雕刻刀在他的生命裏刻下永久的烙印,那些不堪的,隱秘的,醜陋的,傷痛的......已經把他打磨得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美好,對未來無知無懼充滿希望,甚至是勇敢的男孩兒了。

雖然這具身體可能還沒有十幾年前健康,但是內裏的這顆心髒,卻已經老了不隻是十幾年。說是千瘡百孔霡霂蒼涼也不誇張。

曾如初有時候會莫名地覺得自己唯一年輕的,就是這個軀殼了。

還會勇敢,可是這種勇敢不如說是一種怯懦。十幾年前的他,麵對整個世界的背影和將要迎接自己的十年牢獄生活還能有一絲渺小的,對未來的設想。可是現在呢,曾經有人對他說過:“你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麼?”

其實這句話不對,曾如初想告訴那人。他是不怕死,但是除了死亡,他什麼都怕......這就是左手腕上那醜陋深刻彎曲的傷疤的意思。

洗漱完畢,曾如初把昨晚老歐硬塞給自己的飯菜拿出來,把白米飯倒在碗裏泡上些熱水就吃了,連菜都懶得拿出來。

吃完飯坐公交去公司,不到七點鍾他已經坐在辦公桌前了。把自己今天要弄得文件資料都整理好,在同事們八點半上班之前,他甚至已經背誦了兩單元自學的的商務英文單詞。

“早上好啊,如初。”同事王姐在八點二十的時候走近辦公室,算是除了他以外最早的了。

“早,王姐。”曾如初抬起臉來露出一個笑容,看得已經有兩個孩子的王姐心“砰砰砰”的狂跳起來。作死了,都一起工作快一年了,自己怎麼對這小子還這麼沒免疫力?不過,曾如初也確實長得太好看了,是她活了快四十多年見到最好看的。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清勾,兩眉彎彎,給人的感覺簡直溫柔得如沐春風。

這樣氣質卓然的帥哥,王虹都敢到鄰裏街巷去吹噓,就是電影明星也沒他這樣氣質出眾。

“曾哥,你怎麼又這麼早。”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女孩兒清脆的聲音,接著穿著鵝黃色連衣裙的孫小竹像個翩翩蝴蝶一樣飄了進來,滾圓的雙眼從進屋之後就一直落在這場上唯一的男士沒有移開過。讓王虹忍著想不奚落她都難。“喂喂喂,小豬,這屋裏就你曾哥一個活人嗎?”

一向以臉皮奇厚的九零後少女非常難得的微紅了臉頰,終於把視線挪開,看著她嬌嗔的說道:“王姐,你怎麼這麼說,我怎麼能看到這麼一個大美女在嘛!”

“行了,你可別給我灌迷糊湯了,你那點兒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了。”王姐坐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一邊不忘奚落小姑娘,同時拿眼角暗示的瞥向曾如初那邊。把小姑娘弄得麵紅耳赤的。

而莫名其妙被兩人拿來當話題潛主角的曾如初一點兒意識也沒有,已經又回到英文單詞中了。他的眉峰因為全神貫注而輕微的蹙起,根本沒想到自己有可能成為兩個女人的熱絡話題。

中午午餐在公司的食堂對付了一口,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孫小竹正在給同事們分發巧克力,看到他進來招呼他過去。曾如初走近,就看到自己桌子上放了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

“曾哥,這是我自己做的手工巧克力,你吃吃看好不好吃。”孫小竹笑著把東西拿起來遞到他手裏,然後一臉殷切的看著他。

辦公室裏麵除了王紅外還有兩個男同事,平時大家嬉鬧慣了,孫小竹是個不愛生氣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他們三個人就互相擠了下眼睛,然後一個男同事故意語氣酸溜溜的學她的話:“怎麼曾哥哥的還有包裝啊,包得這麼好看。”另一個男同事接過他的話,陰陽怪氣的學孫小竹的語氣重複道:“曾哥哥,你吃吃看好不好吃嘛......”王紅在一旁看得都要拍桌子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