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
她的性情總讓我想起死去的如柏,但是她又缺乏如柏的清貴和硬氣,也許這才是我這麼多年來刻意忽視她的原因。一個太相像又不是的人,一個很想讓她再也不要出現在自己眼前又不能殺的人,有些東西,說不清楚是什麼。
我坐在王座上,俯視著腳下的她。
大殿上空無一人,隻有我們兩個。進門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我清楚的看到她打了個冷顫。
她的身體晃了晃,臉色蒼白如紙,但她終於沒有跪下去。
她抬起削瘦而毫無血色的一張煞白的臉,望著我——“哥哥……”
她已經好多年沒叫過我哥哥了。
原來,她也知道……她無法活著了。
我忽然對她產生了一絲好奇。我們兄妹之間沒有感情,我的每一個決定每一次殺戮,她都不曾參與也不會反對,我對她的所有命令,她都默默的忍耐著服從,她一直把自己放在那麼低微的位置上,也許,是我忽視了她的個性……她真實的性格,是怎麼樣的呢……她對所發生一切的看法,是怎樣的呢?
我想知道,這一刻,這個仰起頭,明明很害怕還是亮著一雙眼睛看著我的女子,腦子裏在想什麼。
她想求我保住她的孩子嗎……或者向我求饒討命……可惜,無論哪一個,我都不會允許。
“你瘦了好多……”我喃喃著。
作為一個孕婦,她枯瘦的可怕,除了高高鼓起來的肚子外,她的整個身體都蒼白消瘦的不像話,看起來就像那肚子是硬塞在她身上,像假的一樣,和她的整個身體整個人十分的不協調。
我起身,走下高高在上的王座,走到她身邊。
隨著我的靠近,我看到她的身體劇烈的抖了起來。
我歎了口氣——這孩子怕我……那麼害怕,即使她努力控製住了情緒,卻控製不住多年來身體養成的條件反射。
可是,即使是這樣,她仍舊沒有移開望著我的視線。
好像要看進我的靈魂裏去一般。
我在她身邊停住,不去看她,我等著她的求饒。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沒有聽到我以為會聽到的話。
她側過身來,望著我。
好像和我一樣,她也從未這麼認真的注意和觀察過我吧……明明是親兄妹,卻形同陌路……我任著她肆無忌憚的視線,我說過,其實我一直想助漲她的,不是害怕,而是任性。
這個世上可以任性的人太少了,我希望她,肆意而為。
她的目光裏飽含著某一種洶湧的情緒,雖然她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隔著空蕩蕩的大殿,我也莫名的感受到了。
是一種我所不了解的情緒。
我忽然莫名的煩躁起來。
我很驚訝於自己情緒的變動。更驚訝於,讓我情緒變動的是一個我從未想到也從未掛心的人。
我忽然想到了傾城,某一刻,他也讓我產生過這種瞬間的動搖……他和夕顏是同一類人嗎?不是吧……但他們身上,有一種很相似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呢?我急於知道答案,莫名的焦躁起來。
我忽然想到什麼,“告訴我傾城在哪裏,我放過你腹中的孩子。”
夕顏的眼睛倏地睜大了:“什麼?”
不知道她的驚訝和我的是不是因為同一個原因,我也沒想到,我自己會提出這樣的條件,這不在我的計劃之中……她肚子裏的孩子必須死,我從未想過要饒恕那個孩子。
現在這算什麼,心軟嗎?
不過我不會收回自己說過的話,哪怕這話是我一時間的興味所致,我要為它付出嚴重而麻煩的代價為後果。我反而有些喜歡這種自己給自己製造出的困境的挑戰。
夕顏驚訝的表情維持了好久,終於,她的臉色柔和起來,有一瞬間,我覺得她要落淚了似的。
“哥哥,你愛上優若了嗎?”
優若?那是誰?
我模糊的記得這個名字被誰提起過……她是指傾城嗎?和蝶舞一樣,他成為傾城前,應該有個名字的。那麼,優若就是那個名字吧。
我想也沒想:“怎麼可能。”
這個答案像是在夕顏的意料之中,她輕輕道:“我想也是。”
她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在我麵前展露出除了害怕以外的情緒……以前的她從不敢這麼做。
“哥哥是不會愛上任何人的。”她喃喃著。
一絲憤怒閃過我的心底,真的是太意外了,今天是怎麼了,我居然這麼多次被這個軟弱的妹妹激起心底的情緒。
“愚蠢的妹妹啊……一直隨波逐流任人擺布人偶沒有資格發言……你在困惑什麼?過來殺了我吧,然後繼承王位,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弱肉強食,這就是我們從小的生存環境教給我的東西。要不是這樣,在我童年時不斷被人暗算投毒的時候,在多年前我的幾個哥哥一起叛變的時候,我就已經死千百次了。
她衝著我輕輕笑了:“哥哥,我做不到。”她看著我,“真好,現在我不用再害怕了,不用再因為做不到哥哥你期待的那樣而惶惶不可終日了,我終於可以坦然的對你說出來,我做不到。”她頓了一下,“我也不想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