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研究了好一會兒,對他那張平凡的臉沒啥印象。莫非蒙小廚子易容了?!不會是在臉上貼了什麼人皮麵具吧……
“張弦!!朕如今有話要問你,你可要據實以告!!如若說了半句假話,那就是欺君罔上,是誅族滅門的大罪!!聽明白了麼?!”林璟宇黑著臉,赤果果地威脅道。
那廚子立即戰戰兢兢地俯身叩首,嘴裏說的話都在打結,無非是“皇上饒命”,“皇上開恩”一類的話。我無趣地撇撇嘴。這人,跟我印象中的蒙彙安有差距。現在這個看上去怎麼這麼猥瑣。
“張弦,有人舉報你:上一年十一月中旬,大概是十三日的時候,你私自開倉放蛇出來。是不是真有此事?!”
“皇上——這,這都是……”張弦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卻也不敢真的看向我們,隻是以他平視的視線,應該看到我和德妃的裙裾了。我刻意頓了頓腳,一隻腳稍微往前露出裙裾外,厚厚的鞋底踩在地板上狠狠地碾了碾。他不由得一愣,又趕緊趴伏下去,顫著聲,戰戰兢兢地說道:“皇上!!那一日……那一日……時間已久,又是上一年的事情,下官……下官,實在是記不清了!!望皇上恕罪!!”
我挑挑眉。好一根牆頭草!!挺識時務嘛!!然後偷偷斜眼看向德妃,她麵上倒是波瀾不興,似是對此事的發展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就那麼安靜地坐在那兒,真真一個端莊祥和的大美人。我心裏讚歎一聲。隻是,越是這樣的女人,就越難以對付,教人根本就看不出她的心思。可是她今天告我一狀,究竟是什麼意思……
林璟宇似是沒有料到會等到這樣的答案,不由一怔,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聳聳肩,表示毫不知情。他鬆了一口氣,又有些責怪地看向德妃,嗔道:“愛妃好糊塗!!這麼大一件事都沒有弄清楚就急急忙忙地告狀到朕這裏來了,害朕一陣擔心!!你說,朕該怎麼罰你才好。”最後一句,倒有幾分調笑的味道了,一隻大手也很不老實地覆在了人家的小手上。
德妃溫婉地一笑,柔聲道:“這都怪臣妾一時心急,為了皇上的安危著想,倒聽信了小人讒言。此番,臣妾確有不察之罪,還望皇上恕罪。”一句話,就把自己的責任推了個幹幹淨淨。隻是不知道,她口裏說的那個“小人”是誰,還有沒有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愛妃為朕打理後宮,處事有條不紊,一時不察,倒教一些下作之人鑽了空子,是該好好責罰!!依朕看,就該罰你在朕的書房裏幫朕研三天的墨!!兼顧端茶倒水,替朕擋一些朕不想看到的人!!不知愛妃以為如何?!”“一切但求皇上做主!!”德妃嬌羞地應了一句。說著,的小皇帝拉起她的柔荑,兩人邊說笑著邊手牽手地走了出去。
我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若不是看到林璟宇背在身後對我比出的另一個手勢,我真想當場把他剝光豬拖到塌上去捆起來先這樣再那樣最後再這樣這樣——幸好,他留了一個出氣筒給我。
我冷著臉,行至“張弦”麵前。
“張弦?!”唇角掛上一抹譏諷的笑意,聲音可以凍死蚊子。
“娘娘——下官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曉得!!”那廚子猛地朝我叩頭,磕得腦門都紅了。
“隻有死人才會守口如瓶。”我冷冰冰地拋下一句,越過他朝門口走去。
“娘娘饒命啊!!”墜地的長裙突然被他拽住,我厭惡地回過頭剛想一腳踹開他,冷不丁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塞到了我的鞋子裏,我卻故作沒發現,仍是把鞋底踩上了他的肩膀,一腳踏了上去,把他踢了個四腳朝天。他皺著臉,哎喲哎喲地叫喚著爬起來,一邊叩頭,一邊用帶著哭腔的嗓音一直在念叨著“娘娘饒命”“下官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做啊”……
靠!!這個演戲比我強!!也比小琢強!!看他剛才的舉動,莫不是來幫我的——慕容家的暗線?!
心裏一陣興奮,麵上卻不動聲色,我破口大罵:“你個鹹豬手!!本宮的繡花裙裾也是你這等下人可以碰的!!若是弄了油星上去怎麼辦,你賠得起麼?!這可是禦賜的貢品!!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賠的!!”
“下官知錯了下官知錯了!!下官做牛做馬甘願為娘娘做任何事!!求娘娘饒下官一命!!下官家中尚有老母和年幼的弟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串,頭磕得一個比一個響,我真怕他自己撞出腦震蕩來,趕緊不耐煩地嗬斥:“好了好了!!本宮念在你盡心盡力侍候好皇上的份上,這一次就饒了你!!下一回再讓我發現你們背著本宮做什麼小動作,有你們好看的!!”
語畢,扯扯裙擺,我高昂著頭,頂著個黑炭臉氣勢洶洶地走了,路上看到不順眼的一律用眼光剜死他們!!
回到棲霞宮,趕走所有的隨從,我又裝瘋賣傻地摔了一輪東西——都是些摔不破又可以弄出很大的聲響的——比如銅盆夜壺燒水壺托盤椅子什麼的,弄得人盡皆知,最後看著現場慘狀差不多了,這才懶洋洋地爬上床,抓起剛才從鞋子中撈出來的東西躲在被窩裏看。
那是一張紙條。
我微微翹起嘴角。果然,那張弦是慕容家的暗線!!隻是不知為何,半年前我救出的蒙彙安變成了他?!難道姓蒙的一出宮就被爹爹掉包了?!若真是如此,現在可難辦了。我還答應了吏部尚書劉國棟,說找到了姓蒙的那小子就讓他給家人報個平安的。現在找不到人,即便找到估計也不是心向著我,又怎會幫我的忙呢?!看今天這一出戲就知道了,那個麻煩的廚子是別人丟給我的餌,專門釣我這條大魚的。很明顯,那些人一直等著我行動,禦廚的身份太敏感,隨便給哪個妃子的膳食下點什麼東西,再一口反咬是我指使的,我這位置就坐不穩!!
現在慕容家已把權勢放開,看我靠山到了,那些人終於坐不住,開始蠢蠢欲動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