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輕歎一聲，有些哀怨地說道：“相爺，您可知，那瑾妃帶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大內侍衛中一等一的好手。”慕容相平靜地回答。
“固然如此，可是，大內侍衛又分了幾等，如今在咱們府上護著瑾妃娘娘的，是皇上執掌的護龍衛！！”王氏心緒不寧，語氣也有些激烈。
“母親，少安毋躁。”慕容毅走上前，把自己的母親扶到軟榻上坐下，安撫道，“即便是護龍衛來了，那又如何？！咱們相府可沒有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
“毅兒說得對。咱們又沒做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事，護龍衛來了就來了，難道還能把我這個老頭子拉走不成？！”慕容相不緊不慢地說著，緩步走至桌前，看著桌案上擺放著的厚厚兩摞奏折，一摞是下邊的官員呈交上來由他過目了再從中抽選些典型案例和大事要事遞交給皇上的；另一摞——
他翻開其中一本，上麵用朱筆作了批示，分析解釋得很是詳盡，旁邊，是自己添加了兩三筆的批複。
這是皇上批閱過的奏折。已經不再需要自己修改了。
那個孩子，已經長大了。他已經成長到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了。
是時候告老還鄉了。雖說與先皇的約定還有兩年。可是，再不自動退下來，就要被那個臭小鬼拿來開刀了……
哼！！疑神疑鬼的小屁孩！！殺了自己一個兒子還不夠，難道還想要連自己最寶貝的女兒也害了麼？！素素入宮，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錯誤！！真不應該慣著她的……
“夫人，雪靜月那孩子——你覺得如何？！”夫人的打算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雪靜月肯不肯合作，卻是個未知。按理說雲月那丫頭小時候這麼對待雪靜月，雪靜月應該恨她的。而且自己已經把雲月那麼點破事透露給了太後，太後應該也找雪靜月談過了，今天邀請她過府一聚，一來是探探她的口風，二來——也確實想要她暗地裏助素素一把。素素這孩子，就是太死心眼。
“相爺，雪靜月那孩子，可不似我那小心眼的姐姐家裏可以養出來的丫頭那麼簡單。”
“哦？！此話怎講？！”慕容相來了興趣。
“她——心思太過深沉，這麼看都不像一個丫鬟出身的。”
“孩兒也是這麼認為的。”慕容毅在一旁適時補充。“瑾妃娘娘身上有一股銳氣，是成大事者。”
慕容相眸中精光一閃，點點頭，手撫山羊須笑道：“若我說：那根本就不是雪靜月呢？！”
王氏與慕容毅暗自心驚。
“瑾妃不是雪靜月——還能是誰？！”
“不管她是誰，隻要能夠證明她不是雪靜月就好。”慕容相闔上奏折，抬眸看向自己的夫人。
“相爺的意思是……”王氏猶豫了一會兒，才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地詢問：“讓我那姐姐站出來指證：瑾妃娘娘並非雲家養育了十多年的雪靜月丫頭？！”
“胡鬧！！那不是欺君之罪麼！！”一身正氣的慕容毅自然不讚同父母的方法。
“毅兒，你一定要記住：欺君的是瑾妃！！”慕容相不讚同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意味深長地說道：“莫非毅兒有辦法證明：瑾妃娘娘就一定是雪靜月？！”他知道不應該在這個愚忠的兒子麵前談論這些，可事關女兒的未來，不除去瑾妃，即便日後告老還鄉舉家遷走，他們夫婦倆也會心有不安，日夜惦念自己的掌上明珠在後宮裏過得好不好。與其事後擔心，不如在自己還能為女兒遮風擋雨的時候解決問題，一勞永逸。
聽父親這麼一問，慕容毅啞口無言。他現在連性子與以往大不相同的妹妹是不是親的都不敢肯定，又怎麼敢斷言瑾妃一定就是雪靜月？！低歎一口氣，搖搖頭，“毅兒——什麼都不知道。”遂不再反駁。
慕容相滿意地點點頭。並不是他心狠手辣，非要對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弱女子下手。而是——
瑾妃，是一個變數。皇上不愛素素，有一半原因是因為慕容家的勢力，且自己在政事上又牽製他，讓他很不順心，難免會遷怒到素素身上；皇上也不特別寵愛如玉妃，並不是因為姓文那糟老頭養出來的女兒不好，而是因為文家手握全國三分的兵權，不能讓姓文的蹬鼻子上臉，得了便宜還占盡好處。
至於瑾妃——即便鎮南將軍楚淵收她為義女，可是這對名義上的父女並沒有相處太多時間，感情上自然不會親厚，雪靜月也不會心心念念都向著楚家，皇上大可放心地寵她疼她，卻不用擔心楚家會借著瑾妃娘娘的名義坐大。況且那老莽夫油鹽不進，對政事毫不過問，也甚少與朝臣往來，隻顧著管理南方的軍隊，牽製著二王爺的勢力，讓那野心勃勃的王爺老老實實地呆在西南邊境當他的雲南王。這一回硬是把雪靜月過到楚淵門下，也不過是借楚家之力順便牽製慕容、文兩家，讓大家都不好過。另一麵，也算是讓楚老兒放寬心，皇族林氏不會忘記楚家的好。隻要瑾妃服侍皇上舒坦了，皇恩浩蕩，自然賞賜不斷。看今年過年劃撥到楚氏名下的財物就知道，皇上有意培植楚氏，就連北苑國進貢的兩對利器中的一把長劍，也賜給了楚淵。聖上的意圖如此明顯，朝中勢力也由原本的兩派逐漸劃分為三派，無形中削弱了文、慕容兩家的勢力。
現在，誰都不敢妄動。即便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宮中不受寵，慕容相也不敢再像從前，對少年君王灼灼相逼。立後的事，更是連影兒都沒了。太後也莫可奈何，不會刻意偏袒誰。幸好太後也沒有同意立瑾妃為後……
聽完慕容相一番解釋，王氏感慨頗多。
“還是相爺看得長遠，不似我們婦道人家，隻看到了眼前的，以為說服雪靜月那孩子與素素交好，在後宮裏相互有個照應，對她們就是好的。哪裏會想到這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