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彎抹角,漸行漸遠。
曾思懿 (將皓扶到門口,又走回來,好奇地)霆兒,那警察說什麼?
曾 霆 他說姑爹昨天晚上醉醇醇地到洋鋪幹買東西,順手就拿了人家一瓶
酒。
曾思懿 叫人當麵逮著啦?
曾 霆 嗯,不知怎麼,姑爹一晚上在派出所還喝了一半,又不知怎麼,姑爹
又把自己給說出來了,這(舉起那半瓶酒)這是剩下那半瓶“白蘭地”!
(把酒放在桌子上,就苦痛地坐在沙發上)
曾思懿 (幸災樂禍)這倒好,你姑爹現在又學會一手啦。(向臥室門走)文清,(近
門口)文清,剛才我已經跟你的悸表妹說了,看她樣子倒也挺高興。
以後好啦,你也舒服,我也舒服。你呢,有你的悸妹陪你;我呢,
坐月子的時候,也有個人伺候!
曾 霆 (母親的末一句話,像一根鋼針戳入他的耳朵裏,觸電一般驀然抬起頭)媽,您說什麼,
曾思懿 (不大懂)怎麼——
曾 霆 (徐徐立起)您說您也要—一呃——
曾思懿 (有些慚色)嗯——
曾 霆 (恐懼地)生?
曾思懿 (驗上表現出那件事實)怎麼?
曾 霆 (對他母親絕望地看了一眼,半晌,狠而重地)唉,生吧!
[霆突然由通大客廳的門跑下。
曾思懿 霆兒!(追了兩步)霆兒!(痛苦地)我的霆兒!
(彩由臥室匆匆地出來。
曾文彩 爹呢?
曾思懿 (呆立)送壽木呢!
(彩剛要向書齋)門走去,陳奶媽扶著曾皓由書齋小門上。皓在門口不肯走,向外望著喊
著。彩立刻追到門前。外麵的燈籠稀少了,那些杠夫們已經走得很遠。
曾 皓 (臉向著門外,遙遙地喊)不成,那不成!不是這樣抬法!
陳奶媽 (同時)得啦,老爺於,得啦!
曾文彩 (不住地)爹!爹!
曾 皓 (依依潦望著那正在抬行的棺木,叫著,指著)不成!那碰不得呀!(對陳奶媽)
叫他別,別碰著那土牆,那壽木蓋子是四川漆!不能碰!碰不得!
曾思懿 別管啦,爹,碰壞了也是人家的。
曾 皓 (被他提醒,靜下來發愣,半晌,忽然大慟)亡妻呀!我的亡妻呀!你死得好,
死得早,沒有死的,連,連自己的棺木都——。(頓足)活著要兒孫
幹什麼喲,要這群像耗子似的兒孫幹什麼喲!(哀痛地跌坐在沙發上)
(匐然一片土牆倒塌聲。
[大家沉默。
曾文彩 (低聲)土牆塌了。
(靜默中,江泰由自己的臥室搖搖晃晃地又走出來。
江 泰 (和顏悅色,抱著絕大的善意,對著思懿)我告訴過你,八月節我就告訴過你,
要塌!要塌!現在,你看,可不是——
(思厭惡地看他一眼,突然轉身由書齋小門走下。
江 泰 (搖頭)哎,沒有人肯聽我的話!沒有人理我的喲!沒有人理我的喲!
[江泰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又把桌上那半瓶“白蘭地”拿起來,又進了屋。
曾文彩 (著急)江泰!(跟著進去)
(遠遠雞大又在叫。
陳奶媽 唉!
[這時仿佛隔壁忽然傳來一片女人的哭聲。愫方套上一件灰羊毛坎肩,手腕上搭著自己要
帶走的一條毯子,一手端了碗參湯,由書齋小門進。
曾 皓 (抬頭)誰在哭?
陳奶媽 大概杜家老太爺已經斷了氣了,我瞧瞧去。
[皓又低下頭。
[陳奶媽匆匆由書齋小門下。
(雞叫。
愫 方 (走近皓,靜靜地)姨父。
曾 皓 (抬頭)啊?
愫 方 (溫柔地)您要的參湯。(遞過去)
曾 皓 我要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