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二次
作者:隨風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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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十次算錯手裏麵的數據的時候,從辦公桌上抬起頭來,盯著對麵位置上楚楚可憐的女人,目光凶惡,撂下狠話:“十分鍾之內,你要敢再出半點聲,我就把你從窗子裏扔出去!”
她果然一句話不說了,哭得紅腫的眼睛猶自閃著淚光,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桌子上堆滿了被她殘害的餐巾紙的屍體,其對森林資源的浪費程度比小日本從我們這裏進口一次性木筷還要可恨。
但是我不打算搭理她,手裏麵的數據會在明天的報紙上以公告形式發布,剛好市裏又在開兩會,可不能因為那些代表找到個把錯誤被領導批,幸好,數據不多,再校核一遍,應該可以傳到報社去了。
十分鍾以後,對著電郵點擊發送,順便打電話給報社的陳主編,一陣哈拉之後,手頭的事情總算是結束了,我也開始有點善心對待對麵的女子——大學時代誤交的匪類——薛冰。
《陸小鳳》裏麵說薛冰是隻母老虎,我從小受到古龍先生的荼毒太深,還就當真了,既然陸小鳳這樣八麵玲瓏的人都能念著薛冰,我自然更要喜歡這樣的女子。有了這個概念,加上大一開學的那天在迎新的隊伍中看到一名高挑美貌的女子對著兩個上來獻殷勤的男生毫不客氣的說:“姑奶奶不希罕!”,然後一個人拎著兩個大皮箱進了寢室樓,可巧我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又瘦又矮的男生願意幫我提行李,並且極度困難地上了六樓的時候,這女孩還竟是跟我一個寢室。
當時我走進去,又出來到門口看看,4-613,沒錯啊,再走進去,放下行李,那女孩已經對著我打招呼:“你好,我叫薛冰,外語係英語教育的。”那個大方得體,當下將我的小家子氣比了出來,我也隻能回她:“你好,我叫周慧。”
她嫣然一笑,百花盡放,我呆了半晌,腦子裏就一個概念:難怪迷住陸小鳳了!
這話我後來都跟她說過,在我深刻了解並且領會了這個女人的真實麵貌之後,不無遺憾的說:“早知道這樣我就該離你遠點,毀了我心目中的形象,還以為你潑辣又能幹,頂得了現代的王熙鳳,結果被上帝開了大笑話,你整個一林黛玉!”
她聽我那樣說,也不惱,就說:“女人是水做的,會哭也不算什麼。”
可我是真沒想到她那麼能哭,大一的時候聖誕節化妝舞會找不到男的舞伴,拉著我在學校中間的小竹林裏哭,我勸她:“張力德、沈超他們不都挺喜歡你的,還有那個什麼社會係的高高帥帥的那個,你不也說他邀請你來著,再說了,還有我們係,我們係宣傳部的王飛,也想讓我請你來的,不都是你自己說不要嗎?”
她一邊嚎,一邊抽搐地說:“就……就那……嗚……就那……歪瓜劣棗……嗚……能……能帶出門嗎?……嗚……”
我想想也是,人好歹是外語係一枝花,剛進了學校就被大堆狼人盯上了,日日有人打聽,周周有人送花,可就是沒在那麼龐大的選民隊伍中找到一顆閃光的種子,也怪不得她傷心了,美人總是難做的。
我隻好陪著她難過,高中的時候我也算一朵清秀的小花,可自從大學時代跟薛冰這家夥混在一起,自此就淪落成一片綠葉,完全是陪襯!都說幸福感是比較出來的,早上我起來照鏡子梳頭發,她一定站在我後麵喊“快點快點”,我剛探頭的那點小小的自戀在鏡子裏她的臉出現之後就被徹底打壓,低到塵土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