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葵遠遠地看著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心裏百感交集。但冷芸也是他的女兒,說不疼是假的。冷風吹著他的風鬟霜鬢和略顯佝僂的腰身,自背後望去,竟有種蕭瑟的淒涼。他跪在了雲傲和冷香凝的麵前,隱忍著痛意,道:“請皇後娘娘看在姐妹情分上,網開一麵,饒恕貴妃娘娘的無心之失。”
桑玥冷笑,冷秋葵倒是會鑽空子,不求雲傲,偏求心地善良的冷香凝。當初冷香凝橫遭變故,除了荀義朗,全天下的人包括這個生父在內都接受了她的死訊。沒多久,冷秋葵就全力支持冷芸,其目的不就是為了維係冷家的數百年興旺?而今,冷香凝重返後宮,冷秋葵依舊為冷芸求情,一反麵是出於父女情分,另一方麵,還是顧忌著手握七十萬雄兵的冷煜澤。
嗬嗬,冷煜澤,當真會成為冷家的救星?
冷香凝愣愣地看了冷秋葵一眼,不知該如何作答,她沒了記憶,哪裏認得冷貴妃和冷秋葵?
寒風呼嘯,她打了個冷顫,感受到了她的瑟縮,雲傲緊了緊握著她纖手的大掌,聲若寒潭道:“不要企圖用姐妹情分或父女情分逼迫皇後。”
冷秋葵碰了個釘子,心有不甘,可無法違背聖意,隻得低頭應下:“老臣遵旨。”
雲傲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冷貴妃這回在劫難逃。人慣會拜高踩低,尤其是是那些吃過冷貴妃啞巴虧的人,更是不能放棄這個把她往死裏整的機會了。冷秋葵剛剛起身,就有好些官員陳情,要求嚴懲冷貴妃。
大家既然信“鳳抱明珠”一說,自然也會信“妖孽禍國”一說了。
雲傲深邃如墨的眼神裏流轉起幾許晦暗難辨的波光,那波光深處,似在隱忍著眸中勾心的怒火。
任誰的妻妾生了個雙頭四腿的怪物,都會覺得萬分驚悚,這不同於任何一種殘酷的刑罰,刑罰跟殘酷本就是掛鉤的,但孩子,多麼美好的字眼,饒是雲傲那般討厭冷貴妃,心裏對她的孩子也有著幾分期待。可到頭來,這含了他幾分精血的孩子,竟然……竟然是個妖孽!此時的雲傲,沒有當眾暴走已是難得至極。
雲傲的血氣上湧,頭顱一痛,身子晃了晃,冷香凝的麵色一凜,另一手扶住了他,滿含擔憂道:“雲……皇上,你怎麼了?”
多久沒聽到這句關切的話了,雲傲似又回到了夢中。他緊緊地握住冷香凝的手,心底的悲慟、羞憤和懊惱就在她清澈無瑕的眸光裏漸漸淡化了,但他,仍是遲遲沒有表態,究竟要如何處置冷貴妃。
桑玥明白雲傲在顧忌什麼,實際上,她也沒打算真的讓冷貴妃在冷香凝回來的第一天命喪黃泉,不論如何,這都是殺戮,冷香凝沒有鐵血手腕,她所能服人的,是仁慈,是純白的過往。她們的敵人不止冷貴妃一個,冷貴妃若是死在冷香凝回歸的當天,那些暗處虎視眈眈的虎狼,明日就會讓謠言遍布大江南北。
再者,冷貴妃的背後還有一個蒼鶴,隻要蒼鶴不死,冷貴妃的這條賤命就得留著。但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生不如死,她要冷貴妃即便活著,也是日日活在煉獄之中。否則,如何平息她心底的怒火?囚禁冷香凝,威脅妙芝,哪一樣,都是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