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退下後,桑玥狐疑地擰了擰眉毛,眸中柔和的華光就在這一擰一舒展中漸漸冷冽了,隻是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和善:“馨予,是冷煜安給你寫的信?”
姚馨予已看完整封信,雙頰紅得叫是個人就能瞧出那是情郎寫的信,可她還在矢口否認:“沒,沒……”
桑玥本已脫了鞋子,此時複又穿上,幾步走到姚馨予身側,就要去奪她手裏的信件。姚馨予柔弱似柳的身子倏然站起,桑玥的手僵在半空,姚馨予後退一步,像給被抓了現行的小賊,心虛之色盡數流轉在了一雙烏黑閃亮的瞳仁中:“好了,是他!不過,你不許看。”
“不是別人假冒的?”
“不會,我認得他的字。”剛一出口,姚馨予急忙握住這一激就爆料的唇,這分明是告訴了桑玥她和冷煜安互通過書信。其實真的不多,就一次而已,冷煜安送了幾本她喜歡看的雜記,順帶著寫了封信問候。
小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桑玥自然不會過多地幹涉窺視,姚馨予把信放入錦盒裏鎖好之後,就乖乖地熄燈上床了。
桑玥的腦海中回憶著那名丫鬟的樣貌,瞧著麵生得很,但仔細回想,她的確在冷家的隨行隊伍中見到過對方,隻是……
“玥兒,睡吧。”姚馨予打斷了她的思緒,拉著她在身旁躺好,軟語道:“趕緊睡。”
草原的夜風極大,刮得帳篷呼呼作響,趕了二十天的路,別說,桑玥還真是累了。尤其服用解藥的期間,她愣是來了一個月的葵水,氣力被掏空了大半。這不,剛沾到枕頭,就進入了夢鄉。
隻是好夢不長,才小半個時辰,外麵就想起了侍衛的通傳聲,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似怕驚擾了姚馨予的美夢一般,極小聲地道:“什麼事?”
回答的她不是侍衛,而是姚俊明:“玥兒,你出來一下,大舅舅有話對你說。”
那聲,含著壓抑過後的顫抖,許是在冷風裏佇立了太久,也可能是發生了令他無比驚恐的狀況。
因為大家都累了,所以桑玥放了蓮珠和子歸的假,讓二人好生歇息一晚,她輕手輕腳地穿戴整齊,又給姚馨予掖好被角,這才繞過屏風,出了敞篷。
剛一踏出去,那一股凜冽的勁風就吹得她墨發裙裾漫天飛舞,幾乎睜不開眸子,她緊了緊銀狐大氅,側過身子,不讓冷風戳痛她的眼,看向愁容滿麵的姚俊明,詢問道:“大舅舅,出了什麼事?”
姚俊明捏了捏已幾乎是失去知覺的拳頭,幾番欲言又止。他在門口徘徊了整整一刻鍾,就是難以啟齒,可再難,他也厚著臉皮這麼幹了,總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於是他咬咬牙,道:“玥兒,你救救秩兒吧。”
桑玥的目光一凜:“姚秩又闖禍了?”這個惹禍精,上次雲淑明一事,差點兒害得姚家四分五裂,才過了兩個多月,他就皮癢了?
姚俊明被桑玥那陡然迸發出來的、不遜於皇上的淩人之勢給狠狠地震懾了一把,在這裏站了一刻鍾,唯獨此時他冷到了極點,連帶著話裏的顫音又加重了幾分:“不是,這回真不是秩兒的錯。草原上居住了一些到兩國經商的熄族居民,他們熱衷於摔跤,秩兒和郭家公子一道去觀賞,誰料,秩兒不清楚熄族人摔跤是不分男女的,他見著一名女子被摔得嗷嗷大叫,旁邊還有人圍觀,當即就以為那名男子蓄意行凶、別人去不敢施救,於是衝過去跟人家打了一架,結果……”
結果肯定是姚秩把對方打死了,而對方的身份顯然低不到哪兒去,姚秩犯錯,姚家勢必跟著受牽連。陸鳴心在崇喜殿陷害她時,姚俊明挺身而出,拚死相互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她自問心狠手辣,可從來不會忘恩負義,姚俊明親自開口,她焉能拒絕?更何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哪怕是為了複仇的道路上多一個可靠的盟友,她也必須護住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