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澈扯了扯唇角:“你既然叫我一聲皇兄,我就沒什麼不能替你做的。”
夜風輕吹,湖麵傳來蛙鳴陣陣,特別刺耳。草叢裏漸漸有了露珠,晶瑩剔透,邊緣臨時擺放的夜曇不知何時徐徐綻放了,美輪美奐,馥雅清香。
湖邊高大的柔柳婆娑起舞,在水麵投下斑駁的暗影,枝頭一個不起眼的鳥巢,突然滾落了一枚鳥蛋,雌鳥撲翅追去,奈何它剛飛出茂密的枝葉,“咚”的一聲,鳥蛋已落入湖中。雌鳥開始繞著漣漪盤旋,那種失去至親的哀嚎聲聲入耳,青蛙仿佛受了刺激,鳴叫得越發厲害……
這樣的夜,多麼富有夏日的氣息,可不知為何,眾人都緊了緊身上的衣衫。
雲陽閑適從容地對上雲澈高貴華美的笑,二人都沒有發怒,眼神飽含關切,仿佛剛才的對話隻是尋常百姓家的子弟在商量著今晚誰來宰殺這隻雞給娘親做晚膳。
當然,有人見不得這種和平的畫麵,非要揚著嗓子打斷:“哎呀!你們兩兄弟有什麼好爭的?不就是一個侍衛?中宮無首,長子為尊,大皇子派親信去冷府大門外的僻靜巷子裏執刑不就好了嘛?囉嗦!”
中宮無首……
雲澈和雲陽異口同聲:“本皇子覺得曦王殿下的提議甚好。”
雲澈拍了拍雲陽的肩膀,唇角微勾:“真是我的好弟弟。”
雲陽笑了笑:“大皇兄的胸襟令人佩服,弟弟我日後一定多多效仿。”
一道霹靂,似有在二人“關切”的眸光之間轟然炸響,二人均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很快,歸於平靜,和睦得難分彼此。
但桑玥明白,這兩個人的梁子是結下了。
雲澈是雲傲最鍾愛的兒子,並非他有多麼天賦異稟,而是他嚴於律己,幾近苛刻,這種習慣與生俱來,和陸德妃幾乎沒有什麼關係。
陸德妃給人的印象是溫婉賢淑、善解人意的,她從不打罵雲澈,對他的教導也很是放任,可雲澈不知怎的,自我要求極其嚴格,有一次,華陽夫人病重,陸德妃請旨前來探望,宮裏有地位的妃子紛紛送來禮物希望由陸德妃捎給華陽夫人並轉達問候,其中有一盒精致的糕點,雲澈剛習完武,饑腸轆轆,便吃了一塊。陸德妃想著,左不過是一塊糕點,再吩咐禦膳房的人做一份就是了,於是並未出言阻止。
誰料,蕭麗妃正好也來送禮,無意間開玩笑說漏了嘴,雲澈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前院的青石地板上,當時,正值夏季晌午,一個七歲的孩童跪了整整一個時辰,陸德妃怎麼勸都不聽,甚至驚動了雲傲,雲傲匆匆趕來,赦免了他的無心之失,讓他起來,他卻倔強地搖頭,認認真真道:“無心之失證明兒臣粗心大意,兒臣為什麼不能先問過母妃,然後再吃呢?任何人都應該為他犯下的過錯承擔責任,兒臣要記住這個教訓,以免將來在朝堂上替父皇分憂時、在戰場上替父皇殺敵時,一失足成千古恨。”
很難想象吧,一個七歲的孩童竟然能洋洋灑灑地講出如此淺顯易懂又引人深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