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常年在外征戰,很少歸家。但每次回來,一定盡量陪著她。雖說她是個庶女,卻極得父親的寵愛,金銀首飾、綾羅綢緞源源不斷地送入她的院子,倒不至於越過嫡姐去,卻好過其它庶妹太多。
也正因為如此,大夫人和各位姨娘、姐妹才看她百般不順眼,偏她又是個極其小氣的人,從不肯挪出一星半點兒來孝敬夫人和姨娘們,這才導致父親一出遠門大家便想方設法地擠兌她。
另外,父親雖寵愛她,但卻並不怎麼喜歡五姨娘,每每隻在她提起後才去姨娘的院子裏住上幾晚。
大概,大夫人是想獨自霸占父親,便想法子讓她昏睡一個月,隻要她無法對父親提要求,父親也不會去五姨娘的院子了。
前世,她落水清醒後,父親已經再次踏上征途。而不久,便傳來大夫人有孕的消息。
隻是,大姨娘為何忽然向她拋來橄欖枝呢?難道是……
桑玥望著炭盆裏徐徐燃燒的銀炭,那火苗在她眼底一促即發,半響,她幽幽開口:“去拜見祖母。”
大概是因為發熱的緣故,即便穿著夾襖、裹著氅衣、手捧湯婆子,桑玥仍覺寒風凜冽,引動身子裏一陣又一陣的冷顫。
到福壽院時,她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堪堪忍住虛弱之感。
老夫人正與庶長子桑玄夜言談甚歡。
桑玄夜年方十七,膚色算不上白皙,卻光澤瑩潤,濃眉下是一雙狹長的翦瞳,流轉著和善的波光。他身形修長,穿湛藍色錦服,腰束綠寶石玉帶,兩側掛有麒麟環佩,尊貴而優雅。
他出生後,按理是要送到大夫人名下養著的,偏生那時大夫人懷有身孕,無暇顧及,大姨娘便壯著膽子求老夫人將他養在了膝下。
桑玄夜在滕氏的遲暮之年給了她無與倫比的天倫之樂,若問府中誰人最得她的歡心,非他莫屬。
在前世的記憶中,繼承定國公府世子之位的不是嫡出的二哥桑玄羲,而是桑玄夜。這其間,滕氏究竟出了多少力,不得而知了。
看到桑玥進屋,他似乎並不驚奇,朝她微笑頷首。
“見過祖母,見過大哥。”桑玥規矩地行了一禮,心中暗自竊喜,桑玄夜果然在啊。
滕氏的目光從桑玄夜的臉上移開,落在桑玥削弱的身形上,原先的笑容逐漸凝滯,淡淡應了聲:“坐吧。”
對於這位祖母,桑玥心中是有著一份好感的。她對孫女們全都不怎麼親近,但好在公平,不刻意為難誰,便是對五姨娘,她亦從未苛責過。她……大概是府裏唯一一個不看重嫡庶之別的人。
劉媽媽拿了軟墊放在圓凳上,又麵帶笑容地遞過一杯熱茶,桑玥坐下後捧著茶,卻並不往唇邊送,眼皮無力地耷拉著,身形有意無意地晃了一下。
倒是桑玄夜忍不住開口了:“二妹,你前日落水了,身子可大好?”
要的就是這句話!
桑玥起身對著桑玄夜一福,勉力道:“多謝大哥的關心,母親著人送了藥過來,我適才喝了一副,感覺挺……”
“好”字還未說完,她的手一鬆,茶盞摔落在地,砸了個粉碎。而她兩眼一黑,向旁側倒了下去,可憐那隻柔若無骨的手,正好搭在一片碎瓷之上,頓時鮮血四溢,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