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編,嗬嗬,我,我幫著看看稿件......"我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站在我後麵正是主編,一個肚子裏說不定真能撐船的中年男子。
"噢,那真是辛苦你了,對了,我怎麼看來看去沒有發現我兒子投的稿子啊,一篇詩歌,一篇文章,好像都不見了啊。"主編一邊拍拍大肚腩耐人尋味地看看我,一邊還佯裝著急的四處尋找些什麼。
我被他問的一頭霧水,而一旁的林妹妹卻明顯比我“機靈”的多,隻見她鎮定自若地撿起了垃圾堆裏的一個紙團,滿臉堆笑地說:"主編,小女子百般尋覓,終得好詩一首,請過目。"
主編一拍肚子長大嘴巴發出一聲“哦?”,接著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拿過稿子便攤開在我的麵前說:"虞主編眼光高啊,這種詩看不上也正常啊,要不連助理也別幹了,好好一個文人,修馬桶,訂盒飯的,多屈才啊!"
“英雄”們和看客們都想一睹被我扔進垃圾桶的“好詩”長什麼模樣,便一擁而上全擠在了前台。而我咬著牙看著主編攤開的那篇稿子,也再一次轉角遇到那首“我爹”。這次我終於看清了這首詩的字裏行間,原來左邊豎著第一排分明寫著“主編是我爹,題目你想”這樣的藏頭句。我不想再日複一日的捧誰的臭腳,在眾多“英雄”的搖頭不恥當中,我就算丟了工作也偏要做他口中的二百五,為了所謂的文學,也為了他媽的骨氣。
“我早就受夠了......”
正當我孤注一擲開口之際,用杜甫擦屁股的那個高中生又回來了。他得意洋洋的看看我便喊了主編聲“爸”,又喊了聲林妹妹“小林姐姐”。嗬嗬,合著就我不知道他是主編的兒子啊。算了算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退縮的了。
“嗬嗬......你還覺得我的文章寫得不好麼?還覺得我的詩不好麼?”小毛孩兒一看他爹已到,立馬昂著頭向我發難。我還納悶平時基本不坐班的主編,今天怎麼有興致來,原來是專門快馬加鞭來護犢子的。
好吧,反正老子豁出去了,今兒就給犢子和護犢子的上一課!我清了清嗓子,像極了剛來這裏時作自我介紹的模樣。我的文學夢起始於此地,沒曾想也要破滅於此地。想想我的才華還沒有發光就直接發黴,就覺得自己好倒黴。算了吧,就算留在這裏又怎樣,修更多的馬桶,訂更多的盒飯?
我想我準備好了,也不管在場其他人有沒有準備好......
“哥們,你覺得你寫的很好是嗎?”我一邊說話,一邊走向人群。而“英雄”們為我讓出了一條道兒,盡管此時表情都有些顧忌。看客們則脖子一伸越擠越往前,個個充滿了期待,恨不得我們能當場打起來,“唐吉柯德說過什麼,李白說過什麼,雨果說過什麼。他們說過什麼你老掛嘴邊整得跟你說的似的你不覺得你很不要臉嗎?他們說的一定都對嗎?難道你沒有自己的腦子搬出來思考,自己的文字拿出來訴說嗎?!一篇文章2000字,1000字都是死人替你講的,那我還要看你的文章幹什麼?恩?難道你寫的字特別好看嗎?”
當我以火箭發射的語速講到這兒時,主編的臉已經很臭了。俗話說虎父無犬子,所以他兒子的臉勢必也很臭。人群當中有人在為我叫好,但大多都是看客,或許“英雄”們終究不想得罪主編,也或許他們覺得我說的不對,但這對我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我想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因為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樣不值一提。但我和你不同的是,我就算自己再無名也不會荒唐的搬出那麼多的名人名言給自己的文章貼金,深怕別人不知道我知道那些人的名字。他們的話可以當你黑暗道上的路燈,但當不了你撒泡尿都得罩著的手電筒!“
“狂妄小兒!先人的話就是用來引用的,他們說的對,為什麼不能引用?!我讀過的書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指手畫腳的,你算什麼東西?!”主編被我氣得直發抖,而他的兒子顯然沒有料到我會說出這麼些話,如今已是麵如死灰,岌岌可危。
然而這時的看客們聽了主編的話卻來了個180度的華麗轉身,紛紛指責我”無知,自大,自取其辱,敗類“。不過我直接忽略了他們,雖然我很想問問我哪裏敗類,哪裏無知了?你們個個如此憤慨,個個那麼想引用,想必雨果們的書都背的滾瓜爛熟了吧?
可我深知看客們是聽不懂的,他們隻會做做牆頭草,風來隨便倒一倒,運氣不好沒倒好,裝模作樣再倒到。所以我轉身麵向一整排的”英雄“們,他們倒是沒什麼聲響,甚至看著我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他們的文章裏也引用了不少類似的名言名句,可我希望他們能明白我的意思,無論是孔子曰還是孟子曰,大家都應該多嚐試自己曰,而不是靠翻翻書找出幾句句子就沾沾自喜自己的才華,那不是你的,那是屬於別人的才華。
“作為一個有思想的文人,我們要知道李白們都死了......死了知道嗎?!可我們卻還活著!如果我們每一天隻知道用死人的話去達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尊敬,那當代文學不如直接稱之為近代文學,石器時代文學。到時候我們就會像一個活死人,一款嶄新的複讀機,我們拿什麼熱愛文學?!肝腦塗地肝腦塗地,我們真的要塗到地上嗎......”
我從沒想過我會說出這些話,也沒想過自己居然那麼豁的出去。都說文人有傲骨,我不確定自己算不算一個文人,所以也不敢說自己擁有的是傲骨還是遍地皆是的賤骨,隻是我管它是傲骨還是賤骨,隻要是硬的起來,我走到哪兒都可以站的直。說完這段話,我便在英雄們的掌聲中走出了報社。
再見了,夢開始的地方......
屋裏硝煙彌漫怎知屋外晴空萬裏。看那秋日的楓葉隨風搖擺,幾經周折飄落在離我10米遠的陸虎車頂上,我拿出了車鑰匙對著楓葉按了一下。車燈亮了,嗬嗬......上班下班,每次不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