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彙成了那一夜,那個在她身邊輕輕淺淺唱著南詔小調的男子。
即使阿萊沒告訴她,她卻也知道。
她想,她不會後悔。
她本該死在那個深秋時節的洛陽。可是她如此幸運,遇上他,愛上他,並將永遠陪著他。
【9】
月赤回來的時候,立刻接到了靈魑逃脫的消息。
他坐在高座上,沒有說話。過了許久,他轉眼看向旁邊的阿萊,他說:“我知道你知道她去了哪裏,你告訴我,她去哪裏了。”
那一雙眼再無一點暖意,阿萊咬緊了下唇,卻隻是哭,一直哭,不願說話。
月赤沒有說話,銳利的眼緊盯著眼前人。過了許久,終於同旁邊人道:“用刑,我要她說出來。”
阿萊終於是哭喊出聲來,然而卻一直不願說。月赤便坐在高台上,看著她哭喊,掙紮。
一直持續了七天。
七天後,當第一縷陽光撒入蠱王殿時,阿萊終於鬆了口。她說:“月赤大人,您的絕殺蠱,或許……練好了。”
月赤抬起頭看她,眼裏全是因熬夜而布滿的血絲。阿萊趴在地上輕笑起來:“我總算是對得起靈魑姐姐……她抓了個武功高強的大活人扔下了萬蠱池,說七天後,大概就能練成蠱了。這是邪術,她知道您一定會懲罰,而她已經不願意接受您的懲罰。”
“她說,自此之後,各走天涯,兩不相欠。”
阿萊剛剛說完,月赤便猛地大吼出聲來:“你說謊!”
“靈魑不會說這種話,”月赤站起來,在高台倨傲的看著地麵上匍匐著滿身是血的少女,啞聲道:“我的靈魑,就算死,也是要死在我身邊的。她不會離開我。”
阿萊不說話,輕笑起來。
靈魑姐姐……
你看,其實他並非真的全無情義。
他不懂人心,不知人情,然而你在他心裏……還是不一樣的……
靈魑不知道是第幾日。
她的記憶一直在模糊。
她在入池之後,便開始同那些毒蟲廝殺。它們太多,太毒,好幾次,她都已經不堪要倒下,然而卻都憑借著意誌撐了下來。
某種不知名的信念要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撐下去,一定要……記住那個人。
然而記憶被腐蝕得太厲害,她覺得記憶開始模糊,一開始是一些人,一些事,慢慢的,就是自己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樣害怕,於是她拿著頭上的發簪,一點一點將那個人的名字刻在牆壁上。
然而終於在有一天早晨她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她已經完全不知道那牆壁上的字代表什麼意思。
她不知道赤月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隻知道機械式的和所有試圖殺她的蟲蛇拚殺,然後等毒蟲殺盡的時候,她全身已經沒有一處完好。
她的頭隻剩下頭骨,一條蛇便同她成了一體,盤在她的頭上,從一隻眼洞裏鑽出來,又從另一隻眼洞裏鑽出去。而皮膚裏布滿了赤紅色的小細蟲,在皮膚下亂竄。
她樂此不疲的操縱著它們玩這個遊戲,直到她聽見外麵有聲音傳來。那人似乎和她有某種關聯,於是他一靠近,她就覺得莫名的激動,從萬蠱池下麵迅速攀了上去,然後看見了那人。
那人靜靜瞧著她,過了許久,喚了一聲:“絕殺。”
那是一種絕對性臣服的力量,她立刻明白,從此。她叫絕殺。
【10】
她的主人叫月赤,是這南詔的蠱王。也是個酒鬼。
他很愛喝酒,也很愛做夢。總是在夢裏喊一個人的名字:“靈魑,靈魑。”
有時候,服侍月赤的侍女會阿萊勸他,同他說:“月赤大人,您就放過她,也放過自己吧。她會過得很好,她是這樣出眾的蠱師,她一定會過得很好。”
月赤每次聽這話就會憤怒,衝著阿萊大吼:“她不會!她才不會拋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