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看蒼翟對安寧的緊張,卻是嗬嗬的笑出聲來,“你且放心去,你舅母又不是什麼豺狼虎豹,還能夠將本宮這義女吃了不成?等會兒,本宮便親自將她送來,現在,你該是放心了吧?”
蒼翟但笑不語,有皇後的這個承諾,他自然是放心的!
最後深深的看了安寧一眼,蒼翟轉身走出了皇後宮。
蒼翟離開後,皇後臉上的笑容便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與陰沉,緊皺的眉心無法舒展開來,“銀霜,你且下去,去守著南宮將軍,將軍若是醒了,立刻來通知本宮。”
“是,奴婢這就去。”銀霜退了下去,整個偌大的廳中便隻剩下安寧和皇後二人。
安寧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皇後,早在那管事說出“婉貴妃”之時,她便已經察覺到皇後眼中那濃烈的意外,心中浮出一絲冷笑,即便是懷疑是婉貴妃動的手腳,她也不願相信麼?
看來,這婉貴妃在皇後麵前裝的可夠深的嗬!
“這後宮之中,明爭暗鬥不勝枚舉,但本宮和婉貴妃之間,倒是親如姐妹,她雖得寵,卻從來不在本宮麵前恃寵而驕,那溫柔體貼的性子,本宮倒是極其喜歡。”皇後沉聲開口,平靜的語調,聽不出絲毫情緒。
安寧斂下眉眼,起身替皇後娘娘倒了一杯茶,遞到她的麵前,柔聲開口,“貴妃娘娘昨天也用同樣的料子讓尚衣局的人趕製衣服,興許是巧合罷了,皇後娘娘莫要因此太過傷心,若傷了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二人的情分,那便不好了。”
“哼!哪有這樣巧的事情?難不成本宮會對那衣服動手腳,害自己的女兒不成?”皇後冷哼出聲,語調拔高了些許。
安寧斂下眉眼,不語,心中卻是了然,皇後娘娘即便是不願意相信,但是,她卻知道後宮之中的勾心鬥角從來都馬虎不得,或許在皇後娘娘的眼裏,那動了手腳的衣服是衝著明月公主而來,想害了明月公主,而明月公主今日沒有去圍獵場,那衣服便陰差陽錯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讓自己替明月公主受了罪,還連累了南宮將軍。
但安寧卻是明白,婉貴妃那樣積極的促成她入圍獵場,到底是衝著誰來,一看便知,而恰巧沒有去圍獵場的明月公主,怕也不僅僅是巧合而已吧!
皇後娘娘既然認為婉貴妃是衝著明月公主而來,那自己便也不用多做解釋,想起前世皇後娘娘乃至是南宮一門都因為婉貴妃的設計而喪命,現在這個契機若是讓皇後娘娘對婉貴妃有些防備,也終究是件好事,不是嗎?
“可本宮這兩年,是真心待她好,她怎地……我們是姐妹啊!”皇後歎息一聲,拉安寧坐在自己身旁,本來這些事情,她便是心中想想也就罷了,斷然不能對誰說出口,但是,這個安寧卻讓此刻的她卸下了防備。
“娘娘,有句話說,人心隔肚皮,又有句話說,一樣米養百樣人,有些人心裏想什麼,全都寫在臉上,但有些人,臉上表現出來的,卻和內心所想的,完全截然相反,若是和前者相交,自然輕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若與後者相交,自然是輕鬆不了的,表麵上好,暗地裏卻不知道在使什麼壞心思呢。”安寧斂下眉眼,緩緩說道,那上官敏就屬前者,而大夫人、安茹嫣以及婉貴妃這些人當屬後者無疑,她和皇後的身邊都有太多諸如後者這樣的人了,相處起來,自然要時時防備,處處小心。
“嗬!你這安寧,倒還知道這些道理,小小年紀,好似你經曆過許多事情一般。”皇後嗬嗬的笑道,因安寧一席話,整個人頓時輕鬆了不少,打量著安寧,眸中多了一絲探尋,沉默了片刻,皇後若有所思的開口,“那寧兒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呢?”
安寧微怔,但片刻卻又反應過來,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若那人值得安寧真誠相待,安寧便屬於前者,若那人對安寧也屬於後者那般,那安寧自然就屬於後者了。”
聽了安寧的回答,皇後竟是愣了片刻,看安寧的眼神越發的高深,這個安寧,倒真是聰慧機靈!難怪蒼翟和天裔都對她與眾不同,看來不是沒有道理啊!
這樣的性子,誰不愛呢!
想到婉貴妃,皇後的眸光斂了斂,隨手端起茶杯,淺淺的抿著,“寧兒的意思是別人怎麼對本宮,那本宮便怎麼對別人了?”
“娘娘,寧兒可沒這麼說過。”安寧嬌嗔道,眉宇之間多了一絲俏皮。
“你呀!本宮麵前,你可不能屬於那後者,雖說是能屈能伸,當忍則忍才是大丈夫,但這人哪,懦弱不得,你若懦弱了,誰都想欺負你,無論在哪兒都一樣。”皇後聞著茶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安寧,這個安寧,平日裏看著溫婉無害的樣子,看似懦弱,那懦弱怕是她的偽裝吧!
不過,她倒是喜歡這個樣子的安寧,內斂,深沉,聰慧,機敏。
在這後宮乃至深宅後院的,若是沒一個人護著,太懦弱,隻會是悲劇!
安寧又怎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前世的她,忘記了仇恨,被大夫人她們蒙騙,懦弱,膽小,隻知道溫順的服從,從來未曾為她自己想過,到最後還是是落得個那樣悲慘的下場,事實告訴她,懦弱隻會挨打,要想不挨打,便隻有強大起來,任憑誰也無法傷到她分毫,這一世,便是做個惡女又怎樣?
“本宮在後宮之中這麼多年,自認為有一雙清明的雙眼,卻殊不知……”皇後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眸光微閃,意有所指的開口,“寧兒覺得,這事兒該如何辦?”
安寧微微蹙眉,斷然沒有想到皇後娘娘竟然會問她的意見,她該說嗎?
皇後好似明了她的顧慮,“本宮方才說過,在本宮麵前,你可不能做那後者,本宮問你,你隻管回答便是,心中怎麼想,便怎麼回答本宮。”
這個安寧,以她看來,心中怕是有一些想法的。
“寧兒愚笨,想法難登大雅之堂,說了出來,皇後娘娘可不要笑寧兒才好啊。”安寧斂下眉眼,皇後既然如此挑明了說,她還有什麼可以顧慮的呢?況且,婉貴妃既然想害她,連累的南宮天裔如今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事情自然沒有那麼容易便算了!
皇後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說下去,安寧頓了頓,繼續開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方才那隻貓倒是可愛得緊,就是爪子利了點兒,不過,利也有利的好處!”
皇後眼睛一亮,頓時明白過來,這個安寧,還說愚笨,分明就是一個鬼機靈!她若是愚笨了,這世上還有誰敢自稱聰明呢?
“好,今天便聽寧兒的!”皇後放下茶杯,點頭叫好,對安寧有多了幾分喜歡。
安寧嘴角含笑,似想到什麼,眸光微閃,“娘娘,寧兒有個請求,不知……”
“我們母女,你有話直說便是,什麼請求不請求的,見外了不成?”皇後娘娘親昵的拉著安寧的手,若是她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女兒,便真的是再好不過了,她雖有明月公主,可明月公主終歸是太嬌慣了些,不能如安寧這般沉靜溫婉,可以聊天談心,但是想到什麼,皇後的眸中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光芒。
“寧兒還請娘娘暫時不要讓人知道寧兒已經從圍獵場回來了。”安寧斂下眉眼,方才蒼翟帶她進宮,一路隱蔽,除了皇後宮中的幾個宮人,其他人都不知曉。
皇後微微蹙眉,雖是不解她的意圖,便也點頭應承,“好,本宮就依你,不過本宮倒是有一個問題,想要親口問問你。”
安寧微怔,直覺告訴她,皇後的這個問題,似乎有些棘手,但皇後既然已經開口,便斷然不可能不讓她問,安寧綻放出一抹笑容,卻是撒嬌道,“義母可不要為難寧兒啊!”
叫聲義母,那麼此刻在她麵前的並非是皇後娘娘,若是那問題太過棘手,不好回答,她便隻是違了義母的意,而不會觸怒到皇後娘娘。
皇後將她的小心思看在眼裏,心中明了,也罷,此刻她們便不是皇後與臣女,而隻是義母和義女的關係吧!嘴角微揚,“義母若是讓你做我的侄兒媳婦兒,寧兒意下如何?”
皇後也是聰明人,她心知蒼翟和天裔都對安寧有意,此刻,隻說是侄兒媳婦兒,倒是天衣無縫,她可沒有指名到底是誰,南宮天裔是她的親侄兒,而在夫家這邊,蒼翟也是她的侄兒!
安寧微怔,果然,這問題倒真是棘手!
安寧眸光微轉,片刻便已經有了應對之策,起身將空了的茶杯添好茶,不疾不徐的開口,“義母,自古長幼有序,明月公主尚未許人,安平侯府的嫣兒姐姐也未曾婚配,寧兒又怎能先她們一步?這怕是要壞了規矩了。”
皇後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便是她也沒有想到,安寧會如是回答,心中歎了口氣,也罷,這個寧兒當真是機靈得可以,她這個皇後在她麵前怕也占不到絲毫便宜,想到那安平侯府的大小姐安茹嫣,皇後不由得皺了皺眉,那女子,當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那副溫柔可人的模樣,竟將她也騙了去,哼,落得那樣的下場,也真是活該,這輩子,怕是難以嫁出去了!
二人寒暄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安寧跟著皇後去看了南宮天裔,銀霜姑姑想著法子喂了藥,但人目前依舊在昏迷當中,安寧一直在榻前守著,直到和皇上下完棋的蒼翟到了皇後宮中,才將安寧接了出去。
臨走之時,皇後交代明日一早讓安寧進宮陪她用早膳,安寧見皇後眸中閃爍著的光芒,隱隱浮出一絲了然,早膳是假,怕是讓她來看好戲的吧!
皇後有心相邀,她又怎麼會拒絕?當下便答應皇後娘娘,明日一早她一定會來,隨即,皇後吩咐銀霜準備了一輛馬車,送蒼翟和安寧二人出了皇宮。
馬車上,當安寧開口告訴蒼翟,今晚她不想回侯府,隨便找個客棧住下之時,蒼翟俊美無儔的臉龐明顯僵了僵,沒問緣由,卻是將安寧帶到了飛花小築。
直到安寧身在這別致且特殊的庭院中時,依舊有些不可思議,蒼翟竟將她安置在了這裏!
今夜正是月圓之時,安寧坐在涼亭中,看著明亮的月光下,蒼翟利落的手法煮著茶,茶香四溢,在整個院子中彌漫開來,蒼翟認真專注的模樣,好似手中的茶似有生命一樣,他在細心的嗬護著,俊美的臉上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個表情,一時之間,安寧看得有些恍惚。
等到茶煮好,蒼翟便替安寧倒了一杯,安寧感謝的一笑,聞著馥鬱的茶香,淺淺品嚐,茶入口,安寧眼睛倏地一亮,她沒想到蒼翟竟煮得一手好茶,她倒是從未曾喝過如此香醇的茶!
蒼翟觀察著她的表情,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隨即坐在安寧的身旁,二人一邊喝著茶,偶爾開口聊上幾句,夜似乎還很長……
同樣的夜裏,安平侯府此刻卻是炸開了鍋。
侯府大廳裏,安平侯爺煩躁的踱著步,秦玉雙、安洛楓、安蘭馨以及碧珠也在大廳裏,卻是神色各異。
“管家,快去看看,二小姐還沒回來嗎?”安平侯爺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這樣吩咐管家,這個時辰了,狩獵也已經結束,安寧卻還未回府,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一想到自己才剛剛將心思放在安寧身上,他越來越覺得可以從安寧身上撈到不少的好處,可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什麼亂子才好,他已經對安茹嫣沒了希望,老天可千萬不要將這個新的希望給抹滅了啊!
管家立即領命下去,秦玉雙上前安慰道,“老爺,您別急,二小姐這麼大人了,許是和其他官家小姐小聚耽擱了時間,等會兒就該回來了。”
“可是……這麼晚了……”碧珠低聲喃喃,感受到秦玉雙銳利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便立即住了口。
正此時,官家匆匆的折返了回來,行色匆匆,一臉的慌亂與焦急,“老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是不是寧兒她……”安平侯爺猛地大步上前,官家果然點了點頭,“方才奴才出了府,正好遇見一個當差的,他今日也去了圍獵場,他還跟老奴說起一件事情,正是二小姐她……”
綺水苑內。
床上,安茹嫣臉上蒼白無色,十分虛弱,大夫人為了照顧安茹嫣,便從錦繡閣中搬了過來,看著床上睜著眼,好似痛得麻木了的安茹嫣,不由得歎了口氣,“嫣兒,你放心,你這個樣子了,娘親斷然不會讓雲蓁的女兒好過,你痛,娘也要讓她陪著你痛。”
大夫人眸中浮出一絲狠毒,一張臉猙獰的扭曲著。
顧大娘匆匆進了房間,臉上難掩喜色,大夫人見此狀況,立即起身迎向她,“怎麼樣?有消息了沒有?快告訴我!”
大夫人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從今天安寧一出府門開始,她便一直期待著,期待著安寧走進陷阱。
“夫人,有貴妃娘娘相助,自然不會出什麼紕漏,我方才打探到消息,二小姐進圍獵場之時,是和南宮將軍一起,回來的時候,南宮將軍滿身鮮血,那是觸目驚心啊,見到的人都十分震驚……”
“那安寧呢?”大夫人打斷顧大娘的話,她最想知道的是安寧是不是已經死了!
“夫人,這還用說嗎?南宮將軍回來的時候,隻有他一人,南宮將軍都受了這麼重的傷,二小姐還活得了嗎?那還不得被那些餓極了的豺狼虎豹給撕了吞了?”顧大娘揚起一個笑容,意有所指的看了大夫人一眼,許是夫人太想讓安寧死了,所以才這般急切的拉著她,尋求一個確切的答案。
“吞了?真的吞了?”大夫人笑逐顏開,眉眼之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當然是真的,貴妃娘娘派人來傳的信,這還能有假?剛才奴婢經過大廳,老爺也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夫人可不知道,老爺那臉色,可是變了又變啊!碧珠那賤丫頭,也當場昏厥了過去呢!”顧大娘形容的繪聲繪色,眸中更是難掩激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