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柴邊,火折水袋,一兔一貂。

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幸村起身,兩步一停,艱難地行至洞口,一側巨石之上,刻痕入目,勁鍵有力:緣盡於此。他不禁苦笑:“你又何必提醒。無法終止的生命,將是無法終止的責任,無法終止的為他人而活。再相見,如陌客。”

過去的溫存,未來的陌路,都是你的善良與溫柔。有人說,懷著希望,總比沒有希望的好。然希望一旦走到盡頭,便是更深的地獄。所以我放棄虛假的希望,擁抱你曾給的溫存,麵向彼此的陌路。

走出洞口,大風直襲。一個寒戰後,幸村裹緊玄衣。天色明亮,積雪一尺,而上回清醒之時,清晨無雪。如此算來,自己昏了一日一夜。風雪之大,地形之奇,帶傷貿然出行,或有危險。決定原地逗留,回眸又見水與事物,幸村柔目似水。兩日後,風雪停。柴火盡,寒風襲來,咳喘不止。尋藥間,方知藥瓶已掉落路上。隨後,一陣馬聲嘶鳴傳來。來人幾日無眠,風霜滿麵。愁容終展,淚光閃爍,微動的雙♪唇,似有千言萬語,恍若隔世,卻終究埋下所有心情,緩緩跪下,道:“微臣……來遲……”

禦書房內,紫衣不自覺地撫上左肩。昨日夜雨,舊傷酸痛難當,如今雖歇,那日傷痛,也將伴隨一生,成為永不磨滅的印記,不斷提醒自己曾今的罪孽。即使是痛,也是真田最後留下的東西。幸村掩袖小咳,肩上紫袍的重量,引得紫衣回頭。

“天氣尚涼,舊疾反複,請陛下多穿些,保重龍體。”

“恩。”幸村關上窗,指向那堆奏折道:“朕已批複,後麵交由你了。”

“是。”柳正欲抱起奏折,又聞對方道:“文太之事,有勞你了,郡主決意前往古刹,帶發修行,也要你費心了。”

“為您分憂,是我的榮幸。”

“你……後悔麼?”

“您知道的。”鞠躬掩門,柳退去,走出一道宮門後,將手中奏折遞於木更津。

寧靜之夜,總是記憶最清明之時。四個月前,柳於星德探查青國動向時,被乾攔了去路,估了利弊,同意救助青帝。次日聞戰報,要將失蹤,兩軍退回,他便急於趕回滕州。到達營地,木更津卻告知白馬腳力過快,死士跟丟了受立海帝追殺的皇上。頓時,心切心亂,坐立不安。

對真田的愧疚之心,早掩飾於堅強的表麵之下,隻在夜深人靜時,深深折磨自己。四年來,掙紮的幸村,柳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立海叛亂,乃我所為。隻求這個時候,你勿要獨攬上身,激怒對方。

擬定幾道防禦策略後,柳率幾路兵馬四處搜尋。一日,無果,兩日後,白馬奔來,幸村的坐騎,停於眼前,嘶叫不已,來回奔跑,欲訴說什麼,柳牽馬跟隨,直至山下,見大雪紛飛,阻了去路。雪霽初晴,他隨馬到達洞口。見日夜擔憂之人無恙,喜極而泣,所有心情,皆藏於心。偏離軌跡的感情,隻道,君是君,臣是臣。

一聲咳喘,柳尚不得令,便急於起身,走近兩步,遞上藥瓶,見其舒緩,複又跪下。原來,不知何時起,自己早已習慣攜帶他的藥。

玄衣披身,刻字於石。柳看見,卻當不見。兩人之事,遠非他能觸及,隻要那人,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