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傳到神都,武則天極為高興,對待臣說:“昔貞觀(627—649)中具竣得此蕃城,其後西陲不守,並陷吐蕃。今既盡複於舊,邊境自然無事。孝傑建斯功效,竭此款誠,遂能裹足徒行,身與士卒齊力。如此忠懇,深是可嘉”。遂拜王孝傑為左衛大將軍。明年,遷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榮任宰相。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100號墓出土《汜德達輕車都尉告身》,告身上是這樣寫的:
準垂拱二(年)十一(月)敕,金牙軍拔於闐、安、勒、碎葉等四鎮,每鎮酬勳一轉,破都曆嶺等陣,共酬勳叁轉總染轉。西州汜德達高昌縣可輕車都尉鸞台(都)尉張貴卿等壹佰肆拾肆(人),並武藝可稱,戎班早預,東逾兔堞,北指龍庭,既著美於摧凶,俾覃恩於賜(服),(可)(依)前件(行)。延(載)元(年)九(月)廿九(日)(以下25行略)
可見,武則天對收複安西四鎮有功的一百四十四名士兵也進行了獎勵。
“邊疆”本是與“內地”相對而言的。沒有“邊疆”,也就無所謂內地。但是一些著名的大臣,往往看不到這一點,而認為“邊疆”是無補於國家的不毛之地。太宗時的名相魏征持這種觀點。武則天的大臣持此說者也不止一人。武則天是十分注意納諫的,但對於這種言論,則一概棄而不用。
史載,王孝傑收複安西四鎮以後,鸞台侍郎狄仁傑請罷而不守。他上書說:
臣聞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域之外。故東距滄海,西隔流沙,北橫大漠,南阻五嶺,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記,聲教所及,三代不能致者,國家兼之矣。……陛下今日之土宇,過於周漢前朝遠矣。若使越荒外以為限,竭資財以騁欲,非但不愛人力,亦所以失天心也。近者,國家頻歲出師,所費滋廣。西戍四鎮,東成安東,……費用不支,有損無益。……如臣所見,請捐四鎮以肥中國,罷安東以實遼西。況綏撫夷狄,蓋防其越逸。苟無侵侮之患則可矣,何必窺其窟穴,與螻蟻計較長短哉!伏願陛下棄之度外,無以絕域未平為念。但當敕邊兵謹守,以待其自敗,然後擊之。
雖然狄仁傑是一位很有作為的政治家,但他在這份奏章中,僅僅看到了守四鎮的艱難,而沒有看到棄四鎮的危害;僅僅提出敕邊兵謹守,而沒有看到四鎮對“守邊”的作用。因而“請捐四鎮以肥中國”的建議顯然是錯誤的。狄仁傑的建議一提出,右史崔融立即上書表示反對。他在回顧了唐虞(堯舜)以來“北狄”與中原王朝的關係之後說:
至唐,太宗方事外討,複修孝武舊跡,並南山至於蔥嶺為府鎮,煙火相望焉。其在高宗,勵精為政,不欲廣地,務其安人。徭戍繁數,周度減耗,複命有司拔四鎮。其後吐蕃果驕,大入西域,焉耆以西,所在城堡,無不降下,遂長驅東向,逾高昌壁,曆車師庭,侵常樂縣界,斷莫賀延磧,以臨我敦煌。伏賴主上神鑒通幽,衝機測遠,下嚴霜之令,興時雨之兵,乃命右相韋待價為安息道行軍大總管、安西都護閻溫古為副問罪焉。……至王孝傑而四鎮複焉。今若拔之,是棄已成之功,誌久安之策。
顯然,崔融在這個問題上的見解比狄仁傑高明得多。如果輕率地將安西四鎮廢棄,確實是“棄已成之功,忘久安之策”,不僅會喪失數千裏江山,而且吐蕃等得寸進尺,將會帶來更多的麻煩,甚至會使邊疆地區為“絕域”所占,其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因此,武則天毅然采納了崔融的意見,保留安西四鎮。而且,移安西都護府於龜茲,“用漢兵三萬人以鎮之”。
神功二年(698),蜀州刺史張柬之上書,請罷姚州都督府。姚州都督府始置於麟德元年,治昆明之弄棟川(今雲南姚安)。每年由四川派兵500人戍守,指揮雲南部落聯合抗擊吐蕃。天授中,武則天遣監察禦史裴懷古安撫西南各民族。延載元年(694)六月,洱海地區首領董其率部落20餘萬戶內附。接著,武則天又在姚州增設七鎮,派兵駐守。而在這時,張柬之卻上疏要求罷掉姚州都督府和雲南的一切軍事設施,認為保留姚州都督府是空竭府庫而受役蠻夷,建議“省罷姚府,使隸府,歲時朝覲,同之蕃國。瀘南(金沙江以南)諸鎮,亦皆悉廢,於瀘北置關,百姓自非奉使入蕃,不許交通往來”。武則天斷然拒絕了這種錯誤主張,從而維持了武周政權對“南中”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