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就已太過足夠。”
“……也是。”
另有所指的話語令那麵上的苦笑爲之加深,幾分哀淒,亦悄然染上。
――那是唯有對著莫九音時才會顯露的表情。
帶醉的眸子襲上悲切,此時的他不再是叱吒一方的擎雲山莊莊主,而是“白毅傑”,一個於八年前痛失愛妻的男子。
那作爲“擎雲山莊莊主”所不允許的一切軟弱,也唯有此時能毫無壓抑地完全流露――一如這八年來的無數夜晚。
“呐,九音。”
又是一聲低喚過,悅耳音色卻隱添了幾絲輕顫……“你一定十分後悔吧?後悔……把少樺交給如此無用的我。”
“毅傑――”
“我不但沒能保護好她,還總讓同樣痛苦的你反過來安慰、支持我。心裏想著;‘隻有你能瞭解我’,卻忽略了這對你是何其殘酷的……”
“別說了……別說了,毅傑。”
再度強硬了語調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莫九音一個擡手緊握上友人微微發冷的掌。
“我所陪著的不僅是‘少樺的丈夫’,同時也是我莫九音唯一認可且願意爲之效力的人。在此聽你訴苦是我心甘情願。如此而已。”
“……你安慰人的功力還是一樣高明。”
“過獎了。”
“方才便當我沒說吧……九音,再讓我喝一杯好嗎?我保證是最後一杯。”
終於是釋然地這麽道了句,他緊緊回握住友人的手,可接下來的話卻讓聽著的莫九音有些哭笑不得。
雖知不該再讓他喝下去,但瞧著眼前容顔那依舊令人心揪的神情,這心,一時是怎麽也硬不起來了。
鬆開了那已逐漸溫暖的掌,莫九音取回先前給擱到一邊的壺,往白毅傑杯中倒了小半杯酒。
後者並未因杯中五分滿都稱不上的酒發出任何抱怨。他隻是略一頷首示意後,提杯仰首、將那杯中酒液一飲而下。
仰露的喉結幾個顫動。待到酒盡杯落,那本自飲酒的人已然失了氣力般頹然趴倒與石案上。
果然……
麵上沒有分毫驚慌或愕然,瞧著那動也不動地伏趴案上的軀體,莫九音唇角苦笑揚起,而自一聲歎息。
白毅傑本就不擅飲酒,雖在一定範圍內仍能保持理智清醒,可一旦超過便會完全醉死――他一心求醉,自不會運功驅散酒意。而方才的那一小杯酒,則成功的讓他就此醉倒。
明知不該縱容這多少稱得上是逃避的舉動,可每每瞧著那眉宇間無盡的愁色,莫九音便難以狠下心腸繼續逼友人保持清醒。
彼此相識二十多年,以他心思之細,當然早弄清了友人酒量的底限……先前那一小杯酒,就是他的默許,對於白毅傑又一次的求醉、逃避。
他從來不是個軟心腸的人。該當決斷之時,他可以比任何人都來得心狠手辣――同白毅傑化敵爲友前,他本就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雖因心計極深,表麵上看不出什麽“邪”氣,卻也是個難以捉摸之人。但唯有對著白毅傑,他硬不下心逼他,盡管清楚那是爲了他好。
正因爲他是白毅傑這八年來唯一能訴苦的對象,所以他比任何人都來得清楚……清楚蘭少樺的死,究竟對友人造成了多麽大的影響。
這八年來,他一直聽著、看著……聽著他一次次地自責懊悔思念、看著他一遍遍地借酒澆愁、求醉。
時間並未衝淡一切。時間隻是讓那眉宇間的沈鬱哀傷藏得深了些,卻也更濃了幾分。
他一直陪著他,所以他很清楚……這八年來,白毅傑是多麽痛苦。
若就此沈溺酒國、頹唐不振便罷,或許還眞能麻痹心底的痛。可白毅傑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他不得不清醒著,知道夜闌人靜,才能於酒、於夢中得到一絲逃避的餘暇。
或許正是因爲這點,才會怎麽樣也狠不下心吧?
苦笑化爲滿滿的不舍與疼惜。凝視著的眸,亦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