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縣地處京城郊外二十裏處,離天寶村有些距離,他們騎馬也騎了快一個時辰才到,應雪泥知道那人的書齋所在,便直接去了。
那書齋開在鬧市一角,頗有鬧中取靜味道,名字也雅致,叫月齋。
眼下不是科舉時節,店裏生意清淡,一個穿著儒衫的老板坐在店裏喝茶,二十多歲的年紀,生的斯斯文文的。
應雪泥和楚嵐下了馬,進了店。
向琅見來了人,起身相迎,看見應雪泥,先覺得有些眼熟,卻又對不上號,於是客氣道:“二位要些什麼?”
應雪泥笑道:“我尋一本雜記,名叫廣陽舊事,不知店家可有。”
向琅一聽聲音,登時如五雷轟頂,呆愣在原地,又聽應雪泥說廣陽舊事,心中已是十分的確定,登時兩股戰戰,汗落如雨。
隻因這應雪泥是廣陽王極為器重的門客,在府中風頭無兩,時常往來,雖出入都配著麵具,但眾人聽聲音也是聽熟了的。
向琅自然也聽得出聲音,見著真麵目還是頭一遭,立刻想起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仿佛置身噩夢之中一般,十分惶恐驚懼。
楚嵐看他嚇成這樣,心中奇怪,心想這應雪泥是做什麼事兒,竟如夜叉惡鬼一般令人懼怕。
應雪泥對他的反應卻是心中有數的,廣陽一脈早已被連根拔起,府上得臉的奴才都陪著主子入了陰曹,不得臉的早早的流放出去,向琅必定極清楚,才唯恐舊事重提。
不過他們此刻前來,就是來敘舊的。
應雪泥笑道:“來者是客,向管事,咱們坐下再說。”
向琅聽了這一句“向管事”,神情越發惶恐,猶豫半天,把店門掩了,然後指著裏屋道:“樓上是我起居之處,二位不嫌棄,請進吧。”
應雪泥頷首,與楚嵐一道上了樓,向琅跟在後頭,倒像是客人一般。
到了樓上,隻見是個堂屋,連著裏屋內室,堂屋裏有桌椅坐塌,一條女子的羅裙扔在坐塌上,有些淩亂,
楚嵐掃了一眼那裙子,心想大概是向琅娘子的衣裳,又奇怪怎不見人,應雪泥也看了一眼。向琅見二人打量,忙往坐塌的墊子一拉,遮了那羅裙,陪笑道:“內人去娘家了,家中淩亂,勿怪。”
應雪泥見他神情慌亂,目光閃了閃,尋了凳子與楚嵐坐下,道:“故人重逢,向管事怎的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向琅一抖,跌坐在坐塌上,半晌才道:“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在下是僥幸逃脫的一尾小魚,不敢與龍虎爭鋒啊。”
應雪泥道:“向管事的心事,應某感同身受,今日前來,一為敘舊,二為請教些陳年舊事。”
向琅越發驚慌,結結巴巴道:“我是,是因,因重病才出的府……”
應雪泥歎道:“向管事忘了王爺的舊疾是誰醫好的麼?重病與否,應某看一眼便是分明。”
向琅滿頭大汗,又道:“原,原是為了奉養,養老母才出的府,怕王爺,不肯,才托的病,別的,我,我不能知道。”
這話說的十分此地無銀三百兩,應雪泥笑道:“向管事出身京城收生堂,如今竟與家人久別重逢了麼?”
收生堂是京城之中的一個收養棄嬰的地方,向琅便是在那裏長大的,又被薦入王府當差,雖不是家生子,但他為人靈巧,很快就在一幹小廝之中嶄露頭角,被提拔成了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