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雪泥也推了幾番,奈何崔員外一再堅持,隻得讓她磕了一個響頭。
她起身時,也有些喘氣,崔員外心疼女兒,命婆子丫鬟送她回房,又對應雪泥道:“再造之恩,實難相報,二位不嫌棄,請在寒舍住下,必定奉為上賓。”
應雪泥道:“家中還有雜事,已盤桓這幾日,今日便要回去了,這便向老先生道別。”
崔員外十分苦留,到底沒留住,隻歎道:“壯年束手來窮途,蛟龍豈是池中物!二位風姿卓然,即便一時龍遊淺水,總有翻身一日,我家到底廟小了些,大恩大德,隻能略表心意了!”說罷,揚了揚手,一個小廝捧出一隻螺鈿木匣子來,奉於應雪泥麵前。
崔員外道:“黃白之物,不成敬意,另有那兩畝水田地契,聊作謝禮。”
應雪泥伸手打開那小匣子,隻見最上頭是地契,裏麵水晶琥珀,金銀古玩,滿滿當當,不下百金。
應雪泥不是貪財之人,隻取了地契,便合了匣子,道:“老先生一片心意,多謝了。”
崔員外再三請他收了其他,應雪泥和楚嵐執意推卻,最後,還是楚嵐道:“府上小姐將來再結良緣,這便算我二人的添妝罷。”
崔員外聽了這話,才勉強收回匣子,歎道:“我這女孩兒,將來委實艱難,也不知終身在哪?”說罷,滾瓜淚兒又灑了下來。
楚嵐想了想,道:“小姐很不必急著嫁人,莫如先把性子擰剛強些,您隻這一個女孩兒,指望女婿養老送終撐門戶,竟不如指望這女孩兒呢。”
一席話說的崔員外如夢初醒,連連道:“正是,正是,我悟過來了!明日就令她管家,正好我也鬆快些!”又歡喜:“既如此,招個贅婿也使得,窮苦些也無妨,隻要人正派就成!”
楚嵐含笑:“極是呢。”
此時丫鬟上來奉茶,楚嵐因見了丫鬟,又想起聽笛來,道:“老先生府上的丫鬟聽笛,那日自行離去了,臨走前還托我跟您說一聲‘一恩還一恩’。”
崔員外聽了,也沒太驚訝,道:“這孩子也不是我家人,老夫原是朝廷禮部郎中,得罪了東廠,為避禍,所以未及致仕之年,便乞骸骨歸了,歸鄉途中遇見這女孩兒倒在路邊,一身刀傷,命在旦夕,順手救了一把,傷好之後一直在我家住著,她性情冷傲,又是個練家子,老夫也不敢怠慢了她,原說當子侄養著,隨她去留,那日聽公子所言,假意先送閨女和那畜生回去,她正好在外頭聽見了,悄悄的尋我說要貼身護著,我也覺得甚好,隻不知如何開口,還是公子夫人聰慧,神鬼不覺的糊弄了那殺才,聽笛才能跟著回去,事後我聽女兒說,在那虎狼窩裏多虧了她才活了命來,竟是留下來報恩呢,果然俠肝義膽。”
楚嵐聽了,想了想,道:“那八十兩銀票原是人牙子給那畜生的聘禮,隻因場麵混亂,撂在地上,被她撿了,那日你們去了衙門,她便把銀票給了小姐,還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也勸了幾句,小姐這才去衙門告發,說起來,是老先生積德,才有今日的天時地利人和。”
崔員外聽了,沉吟片刻,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