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 良人》
作者:恰如
等待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火紅的一千響鞭炮被竹杆高高挑至半空,紅紅火火地炸響出一地細碎的紅屑。隻聽得窗外一陣鑼鼓喧天,出門一看,原來是隔壁的王二今日娶親。
最前麵是迎親的鑼鼓,後麵跟著四人抬的花轎搖搖晃晃一路前行。鄉裏鄉親臉上洋溢著逢年過節才有的喜氣。平時傻愣愣的王二今天看上去也格外精神,王叔、王嬸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小孩子們無疑是最快樂的,他們奔跑著叫道“看新娘子去嘍。”然後一窩蜂的鑽進王二家的院子,等著看剛下轎子的新娘子,順便再討一些紅包、喜糖之類的東西。
農村裏最缺少的就是娛樂,所以每當有人婚喪嫁娶,總是全村最熱鬧的時候。
桑晴以前也是這樣的人,但現在這份熱鬧是別人的與她無關。觸景傷情情更傷。麵對此情此景她不由想到自己當年嫁到王家時的情景。
她八歲那年父母雙亡,獨身一人流落到王家村,被好心的王大媽收養,從此便在這裏紮下了根。
王碩是王大媽的兒子,是桑晴不太標準的青梅竹馬。記得當年是他第一個遞給桑晴一個饅頭融化了她心中的冰雪,那時在小小的桑晴的眼中他就是安全的代名詞,代表著可以信任。
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樣,桑晴愛花,特別是芍藥。王碩總會去村外不遠的芍藥溝采來繽紛的芍藥送給她,然後樂嗬嗬的瞅著她將花朵插在鬢邊,一臉的滿足。有時他也會親自為她戴上芍藥,但笨手笨腳的他總是把她一頭柔順的長發弄得一團糟,而她也不惱,兩人對望著傻傻地笑成一團。
後來她順理成章地嫁給了他,那年她十四歲,穿著親手繡製的紅綢嫁衣,頭蓋下是如花的容顏。龍鳳花燭紅彤彤地照著房間,一盅合巹酒,雙臂交叉緩緩飲下,從此他便是她的夫,她便是他的妻。還記得他許下的誓言,“此生隻有她一人是他的妻,是他的最愛。”
天不從人願,新婚當晚,征兵令火速傳來,王家村各家各戶的青壯年皆應征入伍前往前線保家衛國。
他們依依惜別,她不敢流露出悲傷,因為還有婆婆。婆婆守寡多年,兒子是她僅有的希望,她又怎忍心在她麵前期期艾艾?
征人一去千裏杳無音訊,不知生死。
桑晴拉下窗簾,隔絕了屋外的喧鬧。屋內一盞油燈如豆,昏昏黃黃的燈光映著一個孤寂的身影。她仿佛覺得自己的靈魂在黑暗的燈光中舞蹈,舞出一天一地的孤單和思念。但隻有在黑暗中,陽光下的她是晦暗的,因為他的離開。
他去了已有六年。留她一人苦苦撐著一個家。兩年前婆婆又由於思念兒子而哭瞎了雙眼,自此不事生產。
柔弱雙肩怎挑得其如此重擔?有時她會懷疑,不知道自己辛苦操持的家他還能不能見到,他還會不會回來。
也許,思念就是最好的養料,支撐著她繼續等下去,不知道還要等多久,隻知道要一直等下去,一年、兩年,也許是一輩子。
思念就像水草,一旦纏上了就再也無法抽拔出來。等是她的命運,她一直如此相信。
歸人
“回來了,回來了!”隔壁的劉大媽興衝衝的跑進來對著桑晴大喊。
“劉大媽,什麼回來了?” 桑晴有些莫名其妙,抬頭看了看劉大媽又低頭繼續做自己的活。今天要幫人漿洗的衣服還沒完工,她忙得很。其實她每天都很忙,養活兩個人是不容易的事,雖然有鄉親接濟,但人生在世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總得自力更生,才得豐衣足食。